永噩长夜小说 > 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晚村婚宴
  那黄袍干尸空洞的眼窝与齐云视线相撞的刹那,齐云眉心深处的北阴酆都黑律敕令灼烫如烙铁,一股源自幽冥的森严威压无声荡开。

  干尸那高举铜铃的手臂微不可察地一颤,似被这股无形的律令气息所慑,猛地扭回头去,不再“注视”。

  漆黑蛟龙拖曳着那口不断渗漏黑红煞气的巨棺,庞大的身躯在粘稠血河中无声滑行,僵硬地摆动,很快便越过小院,向着下游深处的黑暗游去,铃声空灵渐远,留下一条逐渐平复的血色水道。

  然而,这并非结束。

  紧随蛟龙棺椁之后,那奔涌的血河中,更多的“东西”开始陆续浮现,组成一支无声而诡异的队伍。

  先是几艘破败的乌篷小船,无桨无帆,随波逐流。

  船头皆站着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低垂着头,双手持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篙尖却并非探入水中,而是诡异地悬停在血河表面一寸之上,仿佛在撑着一条看不见的河床。

  接着,一顶猩红的四人抬轿被血浪簇拥着浮沉。

  轿帘紧闭,但每当浪头打过,帘角掀起的刹那,隐约可见其内端坐着一个凤冠霞帔的身影,顶盖却已被掀开,露出半张惨白浮肿、妆容艳丽却毫无生气的女子面孔,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眼眶内是两个不断蠕动、钻出细小黑虫的窟窿。

  轿子后方,漂浮着十几个肿胀发白、如同巨人观般的尸体。它们手挽着手,连成一串,随着水流载沉载浮,皮肤已被泡得透明,隐约可见内里纠缠的水草和蠕动的蛆虫。

  它们齐齐仰着脸,面向并不存在的天空,嘴巴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合唱一首溺毙的挽歌。

  更远处,血河深处似乎有巨大阴影游弋,偶尔浮上水面,露出布满碗口大吸盘的惨白触手,或是如船舱般巨大的惨白骨骼,旋又无声无息地潜回浓稠的血色之下。

  这支沉默而骇人的队伍,在绝对黑暗与血河的背景下,如同从九幽最深处行出的送葬仪仗,沿着无形的轨迹,缓慢而执拗地向前行进,最终尽数没入下游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血河如同退潮般,水位开始下降,血色也逐渐变淡、稀薄,最终彻底渗入“地面”,消失无踪。

  窗外那吞噬一切的浓郁黑暗,也随之缓缓褪色,变得灰蒙,依稀能看出村舍模糊的轮廓。

  死寂被打破。

  “嗤——”

  一点昏黄的光芒,突兀地在最近的一间屋舍窗棂内亮起。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仿佛连锁反应,整个村庄,家家户户的窗口都陆续透出了暖黄色的油灯光芒,星星点点,迅速连成一片,将街道映照得朦胧而……“温暖”。

  “吱呀——”

  一扇木门被从内推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是第二扇、第三扇……

  杂沓的脚步声随之响起,起初零落,很快变得密集。

  一个个身影从门内走出,他们依旧是那些村民的样貌,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惯常的疲沓或浅淡的笑意,彼此间甚至低声交谈着些模糊难辨的家常里短,仿佛刚刚结束晚餐,正准备进行某项晚间活动。

  这一切,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日常气息,与方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形成荒谬绝伦的对比。

  “咚!咚!咚!”

  院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热情的声音:“里面的客人,可是睡下了?

  村里正办喜事,村长家的大小子今儿个娶亲,摆了流水席,快出来喝杯喜酒吧!咱们黄泥村难得热闹一回!”

  秦骁与罗威对视一眼,手心皆是冷汗。

  齐云眼神微凝,略一沉吟,低声道:“勿要异动,见机行事。”

  罗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应道:“来了来了!这就来!”

  他上前拔开门闩,拉开柴扉。

  门外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笑容憨厚的老农,手里还提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正是之前坐在石碾上抽烟的那位。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好奇张望的村民,脸上都洋溢着朴实的喜气。

  “几位客人是晌午后来投宿的吧?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知会一声。”老农笑着打量他们,“快随我来,席面都快开了,就等你们了!”

  众人硬着头皮,跟着老农走出院门。

  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村民们端着碗筷、提着酒壶,说说笑笑地朝着村子中心的方向涌去。

  孩子们在人群里追逐打闹,发出欢快的尖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食物油脂和劣质米酒混合的气味,以及柴火燃烧的烟味。

  村中心的空地上,果然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火焰蹿起丈许高,劈啪作响,映得四周亮如白昼。

  空地上整齐地摆着二三十张方桌,每张桌子都围坐着村民,喧闹无比。

  桌上已摆满了大盆的炖肉、整鸡整鱼、堆尖的馒头和各色乡野菜蔬,虽然粗陋,却量足实惠,热气腾腾。

  空地对面,是一间明显比周围农舍高大宽敞些的院宅,青砖瓦房,院门大开,里面同样摆着七八桌酒席,坐的大多是些年纪较长、穿着稍体面的,想必是村中有头脸的人物。

  那引路的老农直接将齐云一行人带到了这院宅内,热情地招呼他们在一张尚且空着的桌子旁坐下。

  “各位客人远道而来,赶巧碰上这喜事,真是缘分!

  别客气,尽管吃,尽管喝!”老农笑着,又转身去张罗别的事情。

  齐云等人落座,环顾四周。

  院内张灯结彩,贴着大红喜字,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村民们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喧声震天。妇人们穿梭上菜,孩子们钻来钻去偷抓吃食,一派热闹欢腾的乡村婚宴景象。

  然而,在这看似正常的表象下,细节处却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所有村民的笑容都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弧度精准,却达不及眼底,那眼神深处是一种空洞的麻木。

  他们咀嚼食物的动作异常同步,举杯喝酒的频率也近乎一致。

  喧闹声虽大,仔细听去,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布,嗡嗡作响,听不清具体字句。

  那跳跃的篝火光芒映在村民脸上,偶尔会产生一瞬的扭曲,仿佛皮囊之下另有他物。

  桌上那肥腻流油的炖肉,散发着浓烈肉香,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坟土的腥气。

  齐云静坐其间,目光扫过每一张欢笑的、却毫无生气的脸,最后落在那大院正堂门口。

  那里贴着更大的喜字,却幽深黑暗,仿佛一张等待着吞噬一切的巨口。 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