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格式严谨、措辞恭敬的公函,被齐云从怀中取出,递到了雷云升面前。
公函以深蓝色硬壳为封,正中印有烫金的749局徽记。一枚环绕着麦穗与齿轮的盾形标志,显得庄重而权威。
展开内页,是打印工整的正文,语气恭敬而不失专业:
“致青城山游仙宫五脏观齐云法主钧鉴:
法主执掌青城,维序阴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我局上下,对法主神通深表钦敬,对法主一直以来予我司工作之理解与支持,深表谢忱。
今有一紧急事宜,冒昧呈报法主,恳请垂询。
距今十五日前,由国家科学院组织的一支五人科考队,于罗布泊核心区域进行地质与环境考察时,突遇极端天气并与后方失去联络,至今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方已组织多次搜救,然罗布泊地域广袤,环境诡谲,近日更遭遇百年罕见之大雪覆盖,搜寻工作进展极其缓慢,疑点重重。
根据现有线索,此次事件恐非寻常迷失,或涉及超自然因素及未知神秘现象,情况万分危急,五名国家宝贵科研人才性命堪忧。
查,青城山游仙宫修士雷云升道长,早年曾有徒步横穿罗布泊之壮举,且其所修持之炼气法门,据闻亦与罗布泊特殊环境有所关联。
当年我局人员曾依《金章律典》之规,对雷道长进行过基础问询,确认其经历属实,然出于对个人隐私与道门传承之尊重,未作深入探究。
今事态紧急,关乎人命,为寻得一线生机,我局恳请法主准允,再次向雷云升道长进行情况咨询,了解其当年穿越罗布泊之详细经历及对当地异常现象之认知,以期对当前搜救工作有所裨益。
万望法主体恤下情,准予所请。我局感激不尽,定当严格遵守相关法规,秉持最大敬意进行问询。
附:罗布泊科考队失踪事件初步简报(绝密级)
恳请批示。
下方,是数个苍劲有力的签名与鲜红的公章印鉴:
常务副局长:吴定邦(签名)
特殊事务处理办公室主任:吴定邦(代签)
(加盖:国家安全部749局公章)
(加盖:绝密字样骑缝章)”
雷云升仔细阅读着这份措辞严谨却透着紧迫感的公函,指尖微微摩挲着纸张边缘,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穿透了时光,再次被拉回了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广袤绝域。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沉入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一片无垠的金色沙海,炽热的阳光将空气扭曲,目之所及,唯有起伏的沙丘和死寂的苍茫。
他曾遭遇遮天蔽日的沙暴,那不再是风,而是亿万砂砾组成的、咆哮的黄色巨墙,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在风暴的怒吼中,他似乎……似乎听到过一种夹杂其间、若有若无的诡异声响,不似风声,更似万千生灵混杂在一起的、绝望的哀嚎与呓语,直钻心底,令人毛骨悚然。
严重缺水导致他意识模糊,眼前出现了光怪陆离的幻觉,海市蜃楼中的清泉绿洲,沙地下蠕动的巨大阴影,乃至古老城垣的断壁残垣在风中若隐若现……
他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不甘在沙漠中踉跄前行,不知方向,不辨时日。
最后一段记忆尤为模糊,他只记得自己是在濒死的边缘,几乎是爬着,奇迹般地触及到了一条粗糙的公路路面。
刺眼的车灯,颠簸的军用卡车,还有士兵递来的、甘甜如琼浆的清水……他被路过的军队偶然搭救,捡回了一条命。
待到雷云升从这沉重而混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发现齐云依旧平静地注视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纷杂思绪。
他当即收敛心神,对着齐云抱拳一礼,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往事的沙哑:
“师尊明鉴,弟子当年徒步行走全国,罗布泊确是最为诡异凶险的一处。
弟子能从中活着走出,实属侥幸,至今思之,犹觉后怕。
说来惭愧,出来之后,关于其中最关键的一段经历,记忆竟十分模糊,仿佛……仿佛有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凭空消失了。
反而是在脱险后,脑海中莫名多出了一篇炼气法门。”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自嘲:“后来749局的同志确实来找过弟子,询问过罗布泊的情况。
但弟子当时记忆混沌,能提供的有效信息不多,他们依照规矩,也未深究,便离开了。
故而,外界都传这功法是弟子自行参悟,但究竟是弟子于绝境中灵光一现,还是在罗布泊某处不记得的遗迹所得,弟子自己……也着实分不清了。”
齐云听完,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他心念微动,神识沉入体内因果熔炉,仔细审视那条因收徒而与雷云升新生的因果线。
线条光华流转,色泽纯正,并未显现出任何异常的纠缠、断裂或被外力篡改的痕迹,显得清晰而自然。
他心下稍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然开口。
“原来如此。那依你之见,对749局此番问询,意下如何?
若你心有顾虑,不愿旧事重提,为师便替你回绝了他们。
你既入我门下,自有为师为你担待,749局那边,绝不会再来纠缠,你可放心。”
雷云升闻言,立即摆手,神色坦然道:“师尊多虑了。
不过是些问话罢了,无妨。况且此事关乎数位科考人员的性命,若能因弟子些许模糊记忆而寻得一线生机,亦是行善积德之事。至于那篇功法……”
他苦笑一下,带着几分释然:“弟子此前还以为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造化,后续自行修炼,方知进展极其缓慢,与青羊宫道友交流后,更知此法粗浅,修炼至受箓巅峰便已是尽头。
弟子本是无法脉传承的野道,得此功法已是意外,并无不可示人之秘,更不怕外传。能以此残破之躯,或可助人,何乐而不为?”
齐云见他心意豁达,眼中赞许之色更浓,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回函,准他们派人前来山中问询便是。”
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你口中那篇功法,可否背诵一遍与为师听听?”
雷云升毫无迟疑,当即盘膝正坐,神色一肃,将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法门口诀,一字一句,清晰而平稳地背诵出来。
口诀不过百余字,文理古朴,意蕴偏向于引导内息、固本培元,但行气路线简单,关窍阐述模糊,在齐云如今的高度听来,确实粗浅不堪,甚至有些地方逻辑未能圆融,更像是某种基础的、未完成的冥想引导术。
以齐云此刻的修为和眼界评判,如此功法,若说是某处古老遗迹所得,未免太过简陋;反倒真像是绝境之中,灵光乍现,凭借自身禀赋与对天地的模糊感应,自行梳理出的雏形法门。
其价值,更多在于证明了雷云升自身那非凡的悟性根骨。
齐云微微颔首,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道:“你如今修为恰在受箓初期,根基虽因气血衰败有所动摇,但重铸不难。
后续便直接改修我五脏观法脉。
具体的传功授法,待明日正式举办收徒典礼之后,自会传授。
今日你且先回去,好生休息,稳固方才为师渡入你体内的气血。”
雷云升闻言,心中暖流涌动,立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是,弟子谨遵师命,弟子告退。”
说罢,缓缓退后几步,方才转身离去,步履间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待雷云升离去,齐云也随之起身,负手立于山巅,俯瞰了片刻云海雪景。
下一瞬,他一步迈出,身影如青烟般消散于原地。
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