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云彩挡住月亮,天上的光芒一暗,地上的灯盏更显眼,黄澄澄的火光星罗棋布,照亮诸多房舍。
入门的巨大广场遍悬着奇巧花灯,高结彩栅。
皆是为寿宴做准备。
深入府第中央靠东侧白石所砌的莲塘旁,一座入眼碧瓦飞甍的精致木楼中走出三人。
为首一名中年,旁边是名艳光流转,美貌诱人的年轻女子。
最右边是个面容阴冷的男人,他做道门打扮,嘴巴特别薄,脸白的不健康给人一种纵欲过度、身体被掏空的虚浮感,走路虚飘飘的。
“中间是荣凤祥,右边是一名妖道,左边是荣老板的女儿荣姣姣。”
“不愧是洛阳双艳,长得如花似玉真不赖哩。不过,肯定不及你心中的傅三姐、婉晶公主或者是沈婆娘。”
寇仲趴在屋顶上,用胳膊抵了抵一旁的徐子陵:“小陵,我有没有说错?”
徐子陵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压着声说道:“我们正处于危险之中,你仲少收一收恶趣味。”
寇仲不再开玩笑,脸上愀然一紧。
他严肃盯着那栋木楼。
拍了拍徐子陵,两人靠近偷听。
他们修炼过长生诀,收敛气息的能力极强,只要不搞出动静,功力高过他们的人也察觉不到。
不提在瓦岗寨时,自打出了江都,无论是船舶客舱、青楼床上、林中水下.
窃听消息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靠近木楼时,一阵阵说话声入耳。
他们静伏于木楼侧翼瓦顶,不好伸头看,半扇窗朝外打开。
正有一名三十许岁的女人靠在窗边,她侃然正色,确定荣老板走远。
回头对屋中人谨慎道:
“师叔,宗尊可没答应荣凤祥,你贸然做决定,请恕我无法遵从。”
坐于堂下首位的辟守玄眉头一皱:“借刀杀人,有何不可?”
他旁边还有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绝色女人,正是闻采婷:“师叔说得没错,本宗现今处处被动,再不寻求机会,在两派六道之中,就要被邪极宗压制得再难翻身。”
“采霞,你有什么意见?”
霞长老沉默了一会,看向窗边的云采温:“只要你们意见统一,我就没有意见。”
闻采婷的目光转向云长老:
“采温,我们一向与老君观合作,就连荣姣姣也算宗主的弟子,在东都的势力还要依仗老君观,我们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云长老瞧了瞧辟守玄与闻采婷的表情,这二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但她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
那道门天师邪得很,她是一点不想碰。
辟守玄与闻采婷将天师狠狠得罪过,那人无比记仇,所以他们两人越等越急。
但你们急也不能害我啊。
云长老脑海中一浮现那人的脸,她就不想在洛阳待了。
顾念都是老朋友,这时她定了定神,出声劝道:
“荣姣姣不算正式弟子,只是在宗尊手下挂一个名头,且她还是大明尊教的妙风明子,当时属于三方势力的联络人,此刻岂能代表宗尊的态度?”
云采温探头朝外打探一眼:
“我感觉宗尊的态度已有转变,尤其是在道门天师身上,他如今与佛门相抗,又多次与邪极宗为敌,拉拢他的好处要胜过做对头。
他现在的武功,更是位于天下最顶级的行列,宗尊尽管没有明言,但定是极为重视的。
现在得罪他,就是在未来给本宗招惹一位巨大敌手。”
辟守玄听罢冷哼一声:“采温,我看你是唾面自干,越活越回去了。”
云采温听罢,不去反驳,一副受教的样子。
“须知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人被一群人围杀最终也要惨死,你知道他天赋异禀,若我们此次再不动手,未来被清算可是追悔莫及。”
“况且,士弘正闭关修炼紫血大法,以此功奥妙,不会逊色于他。”
云采温察言观色,顺他的话点头懒得争辩。
辟师叔一系与那位天师在江湖、天下争霸上已没法和解。
除非他们舍得放弃江南,将九江、鄱阳湖诸郡拱手相送,否则就要斗到底。
林士弘贪恋楚帝权柄。
双方在九江还有过冲突,可见辟师叔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云采温竖耳听着,辟守玄又讲了一系列计划。
他唾沫横飞,说得热闹。
云采温只当一个听客,全不往心里去。
这黑车她可不上。
只待“啪”一声拍桌响,辟守玄沉声道:
“今次天罗地网,必要将周奕这大害除去!”
他还有狠话没撂,耳朵微微一动,忽听一道瓦片打滑摩擦之声,立时警觉:“谁?!”
辟守玄起身直扑窗外,提气纵身踩上瓦顶。
他看到两条黑影,一个身材壮、一个身量高,想到这二人方才在偷听,大喊一声“给我停下”便追了上去。
寇徐二人哪里肯停,跑得更快了。
他们顺着早先预想好的退路,穿房过院,身法毫无滞涩,把看家逃命本事极致发挥。
辟守玄第一时间没追上,但他们闹出的动静引起荣府内外众多好手的注意。
霎时间,整个府邸灯火恢弘。
一道道人影从房中、院中冲出,直扑过来。
仅洛阳帮就有上千人,更有荣府上一众势力,猎逐场面,登时引得荣府上下人呼犬吠。
打斗声越来越烈。
寇徐二人顺着后门方向杀出一条退路,突然冲出来的七八个拦路人,被他们拳打脚踢,打得满地乱爬。
这些人拖延时间,后方高手追了上来。
“仲少,这次麻烦了,人太多,我们得换个方向,朝风湿寒他们所在的地方逃。”
徐子陵给出意见,寇仲丝毫不慌:“走,我来开路。”
二人多历战阵,彼此是能生死依靠的兄弟。
完全能将背后交给对方。
通过默契配合,一路杀出规模宏大的荣府。
近门口时,荣府深处几道强劲的破风声响起,周围帮众侍卫再度扑上来拖住。
二人不敢耽搁,准备不顾伤势冲杀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强绝劲力在侧门处轰出爆响,激卷烟尘,木门应声炸散,堵在那里的人手被碎木扎倒一大片,更多的受伤之人发出哎呦惨叫!
寇徐二人又惊又喜,心道是风湿寒他们前来接应。
“走!”
寇仲被后边的徐子陵一拉,冲入烟尘之中。
后方的人还待再追,一道剑气洒下,瞬间又倒下去六七个,这么一拖延,寇徐二人已是从荣府冲出,遁入东都城内,再想追击可就难了
“我的娘,荣老板的安乐窝里面怎藏了这般多高手。”
“跋小子呢?”
二人正说话,忽听后方风声大作。
寇仲硬朗的面容上表情一变:“我敢打赌,这绝不是风湿寒,可能是刚才什么辟师叔提的老君观高手。”
“还等什么,快跑啊!”
徐子陵一拽之下,两人朝着城中洛河支流冲去。
碰到这种对付不了的,跳入水中躲着准没错。
然而,后方那追来的人如鬼似魅,起初破风声很大,忽然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正在他们惊疑时。
一道白影唰的一下从天而降,挡在前方。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一紧,自知遇到了恐怖对头。
可下一刻,两人各做了个揉眼动作,而后对视一眼。
“周周老大,我的娘,是周老大~!!”
“周大哥!”
寇仲徐子陵不可置信,若非面前这人正微笑走来,实难相信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许久不见,你们两个的进步真大,叫人刮目相看。”
寇徐二人跑了上来,周奕也迎了上去。
几年没见,他们的个头窜得很快。
见他们神情激动,周奕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怎么样,方才没受伤吧。”
“小伤,不碍事。”
寇仲大大咧咧指向肩膀上的刀伤,对练了长生诀的人来说,这样的伤口哪怕满身都是,也能在短时间内痊愈。
周奕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
但又像是很久。
因为石龙与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若是没有周奕掺和,就没有扬州三龙。
三人在一起,总会议论他。
也少不了回忆江都之事,哪怕率领十几个混混手下的言老大此刻在他们看来只是顺手就能打倒的人,也不妨碍他们对这段经历印象深刻。
品尝过人间冷暖,方知遇上对自己好的人有多么可贵。
更何况,他们不是忘恩之人。
此时寇徐二人激动的心情难以放下,周奕走在中间,搭着两人的肩膀顺着长街行进。
“周老大,一见到你我就想起在扬州吃的那顿包子,那是我第一次吃饱饭。”
周奕笑道:“小仲这是饿了?”
“没有。”
寇仲嘻嘻一笑:“方才我俩不小心入到荣老板的厨房,将他的寿宴提前品尝了一番。”
徐子陵问:“周大哥怎会在此?”
“我方才跟着一队形迹可疑的人马入城,看到他们连夜入了荣府,正想到里边查探,便听到你们搞出的动静。”
“那是李密的人。”
周奕一听到“李密”二字,立时兴趣大增。
寇仲道:“准确来说,是李密手下祖君彦。”
祖君彦便是那个写《为李密檄洛州文》的人,此人擅长檄文,往往酣畅淋漓,豪壮声威。
“你们是怎知晓的,他才入荣府不久,你们那时已和里边的人打起来了。”
“这是荣凤祥亲口说的,且我们早些时候收到翟大小姐的情报,时间能对得上,那绝对是李密的人手,他们安插入城的,已有多队人马。”
翟让如今还活着,投入在夏王窦建德麾下。
李密这个将他赶出荥阳的叛徒,自然不可放过。
周奕微微点头:“你们为何会去荣府?”
“起因是梁师都与刘武周的人欠了东溟派大笔兵器尾款没有结算,跋小子给我们介绍了这个赚钱要账的业务,我们又曾在琉球待过一段时间,婉晶公主还对小陵颇有情谊,于是就与这些突厥走狗斗在一起。”
寇仲继续道:“没成想,那吐谷浑的小王子伏骞也来凑热闹,刘黑闼帮我们,动静越闹越大,引出了几个妖道。”
“这几个妖道除了荣凤祥的人,还有一人与王世充有关,他便是可风道长,原来,他们都来自老君观。”
这些消息,周奕不用打听也知道。
“听翟大小姐说,荣凤祥暗中与李密合作,我们想到周大哥你会来,正巧也要调查李密的情况,就想把李密与他们的勾当调查清楚。今晚,正有一个重大发现.!”
寇徐二人带上郑重之色。
周奕淡淡一笑:“让我猜猜,他们可是要借着寿宴这次机会,联手对付我?”
“是的!方才那什么辟师叔就是这么说的。”
寇仲话罢,徐子陵道:“周大哥,这此寿宴危险至极,你还是不去为好。”
“没错,”寇仲连连点头,“用你周老大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欠债的在一起商量着合伙赖账,我见过刘武周与梁师都的那帮人赖账,一个个穷凶极恶,恨不得把债主吃了。”
“周老大你是个大债主,他们都不想还账,于是谋划着对你下黑手。”
三人来到内河旁,坐在河堤上。
说到这里,河中跃起一条鱼来,将寇仲稍稍打断。
他准备继续说,忽然听到脚步声。
一道着黑裙的苗条身影靠近,寇徐二人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奔着他们来的。
二人对气息感知极为敏锐。
等人靠近,发现一个气质与周老大很像的女子出现,与方才见过的洛阳双艳中的荣姣姣相比,这位姑娘只凭气质就要远远胜过。
两人微微一愣,想到了什么。
准备起身打招呼,周奕示意他们坐下。
独孤凤从附近的店铺中取来了三个装满酒的羊皮酒囊。
周奕接过来,与双龙一分。
独孤凤转身就走,静候在远处,也不打扰他们。
“来,喝。”
想到前尘往事,再想到此刻,这一口酒下去更有感觉。
徐子陵准备再问,寇仲伸手制止了他。
他咧嘴笑道:“小陵,你不用提了,周老大准是要去寿宴大战一场!”
周奕也笑了:“不错。”
“有已经欠债的,有打算欠债的,不用我挨个去找,真是求之不得。”
“这一次,正好与他们清算一番。”
他语声澹然,却隐然有视八方风雨如无物的磅礴气度。
寇徐二人都受到影响。
“周老大,这样的场合怎能缺少我们扬州三龙,我们陪你一块打杀!定要杀个痛快!”
“不错!”
他们说完,周奕油然一笑:“石龙道友不在此地呢,你们把他的话也说了。”
寇仲拍了拍胸口:“没事,石老大被我们代表了。”
“还有跋小子、刘黑子,东溟派他们也在寻算账机会。”
“他娘的,这次直接把荣老板寿宴开成算账大会。”
徐子陵哈哈一笑:“你仲少做个账房先生是吧。”
“坏了,白老夫子没教过怎么算账。”
寇仲挠了挠头,周奕笑道:“不用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徐子陵点头,他曾在周奕的引导下,多治“礼”,顺口对周奕的话进行点评:“合乎周礼。”
三人又开始喝酒,同时聊起身边发生的事。
比如跋小子的悲惨遭遇,比如琉球、瓦岗、高句丽三大铸兵厂对比,比如宋师道首次见傅大姐就沦陷痴迷
在谈到刘黑闼活不过二十八岁的预言时,寇徐二人一脸期待地看向周老大。
周奕道:“你们希望预言被打破吗?”
“当然!”
他们点头如捣蒜。
寇仲道:“刘黑闼爱上了素素姐,可是他不敢表露,害怕自己活不长久。”
徐子陵道:“素素姐也对刘大哥生出好感,若宁散人的预言成真,那可.”
周奕笑着打断他:“不用那么悲观,宁散人的话不一定对。”
“找个时间,我来帮他破去预言。”
二人大喜,寇仲嘿嘿笑道:“这次刘黑子非得请我们喝酒不可,我们费了好大心力才请动道门天师为他改命。”
徐子陵笑道:“别喝酒了,不如让他在东都多出一点力。”
接着,他们又聊起江都往事。
寇徐二人问起包子西施贞嫂的情况,周奕提到她与宇文化及的事,双龙惊愕异常。
贞嫂对他们很好,她因娘家欠人银两,其父视财如命,将之卖给扬州专卖包子的冯强为妾,冯强之妻强悍泼辣,对卫贞贞非打即骂,日子过得极苦。
没成想,贞嫂竟与宇文化及相爱。
二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宇文化及占据魏郡,与窦建德的地盘不远。
周奕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窦建德、梁师都、刘武周等势力的情况。
之后又聊起武学,对他们的武功进行了一番指点,并传授二人换日大法与不死印法。
时间过得极快。
周奕同双龙暂时告别,与独孤凤一道离开时,已至下半夜。
望着周奕远去背影,寇仲忍不住说道:“小陵,我感觉周老大没什么变化呢。”
“是啊。”
徐子陵也有些感慨:
“江湖上有太多关于周大哥的传说,我们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寻常人恐怕想不到,这样一位人物,一点不嫌弃我们两个没爹娘的混小子,就算有个亲大哥,也肯定不如周大哥。”
“走,回去磨刀。”
寇仲昂首挺胸:“这次要大干一场!”
……
“你从哪弄来的酒?”
“就在那附近,有我家开的酒铺,关门了也不影响我取些来。”
独孤凤手上还提着一个酒囊,她喝了一口,也豪气道:“到时候我也陪你去大战一场。”
“你跟着祖母,我还有别的安排。”
小凤凰略有不满,却还是听他的话。
他们一边聊一边朝独孤府走去,那酒也没浪费,你一口我一口,近独孤家时,已没剩多少。
然而.
等他们靠近府第大门时,尚未来得及跃过院墙,便瞧见略有尴尬的一幕。
朱色大门灯笼下,正站着一名中年妇人。
此刻,她正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凝视着步入眼帘的二人。
王琴眨着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自己的宝贝乖女儿,正与人手挽着手亲昵地走在一起,且迎风闻见一股酒气。
难怪夜不归宿!
作为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独孤家小姐,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这像话吗?
王琴第一时间是有些生气的,今晚她去寻女儿发现她不在,想到各种原因,甚至找老娘问,都没个结果。
如今东都局势复杂,她当然担心。
哪里想到,女儿不仅‘鬼混’去了,还把人带了回来。
王琴再定睛一看,心中的气几乎散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惊讶,还有满脑子的疑惑。
这两个.怎么好上的?
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心中不解,又为女儿担心起来,毕竟他们才见过几面。
周奕一见躲不开,直直就朝王氏那边去。
独孤凤一下拦住了他,面对娘亲,她反倒没有在祖母面前那么坦然。
于是,王琴就瞧见女儿一路把周奕推到墙边,让他翻墙进去。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女儿好陌生。
“凤儿,你们?”
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说周奕的身份很高,但做娘的,也要考虑女儿的幸福。
她出自太原王氏,对世家大族内部的条条框框很清楚。
当下看独孤凤一眼,冷静问道:
“你们此前可是见过。”
“嗯。”
独孤凤知道她要问个不停:“娘,祖母知道的。”
“哦?”
王琴微微一怔,旋即想起今夜老娘的态度,凤儿不在家中,老娘一点也不担心。
原来如此!
这下子,她心中担忧顿消。
两眼中全是惊讶好奇之色。
确实,凤儿与这位贤婿在一起,恐怕比在家里还安全。
既然老娘知晓,说明此事无甚不妥。
她心安之下,想到这贤婿的诸般条件,还有那翩翩风雅之态,真是越来越满意,甚至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祥笑容。
“与娘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精明人,晓得此事非同小可,足以影响整个家族的态度。
独孤凤早知如此,把周奕支开是一点没错的。
带着未散的酒气,独孤凤回到闺房与娘亲一道聊了许久,把一些相识经历都说给她听了。
王氏全程含笑,时而插上两句。
后来,她锐评道:“凤儿,你这样是不行的。”
在独孤凤诧异的眼神中。
王氏语重心长道:“倘若我这女婿真的夺得天下,他是做皇帝的,恐怕后妃无数,你这般心态,早晚要吃大亏。”
听到这里,独孤凤赶紧将娘亲‘请’了出去。
包括什么“独孤伽罗”珍藏在内。
对于这些独孤家严选的“很行”的经验,小凤凰一点也没兴趣。
就算周郎当皇帝,那也不可能是以往那种皇帝
这一晚,独孤凤抱着被子,犹犹豫豫间天便亮了。
周奕虽只睡两个时辰,醒来时却神清气爽。
他以帮老夫人化解痛苦为名,留在了独孤家。
李建成第二日便辞行去往净念禅院。
他安排李世民、长孙无垢留在此地,旨在监视独孤阀的态度。
独孤峰本想给李建成一点答复的。
但,自从老娘将他叫去耳提面命加披风杖法威胁,这位混账却算孝顺的儿子看向周奕的眼神就多了不同意味。
给李建成的答复,自然不了了之。
周奕能感受得到,没追问祖母说过什么,却对这位不靠谱岳丈的态度缓和一些。
希望他能保持清醒,不要做董淑妮的死舔狗。
在独孤家待了三天,距寿宴的日子还剩最后七日。
这三天,他收到不少消息。
多半来自七贵与独孤阀散布在城内的大小势力,少部分来自宫中。
这位皇泰主很有意思,他派太监随独孤家的人一道送道门经卷过来,带来的信笺上,总以表姨夫相称。
让周奕较为意外的是,洛阳首富沙天南竟派人送来密函。
五小姐又来找过独孤凤一次,喝茶说话时,周奕察言观色,发现五小姐对此事并不知情。
可见沙天南纯纯是嗅觉敏锐。
难怪能把生意做大。
周奕偶尔与李世民、长孙无垢闲聊,尉迟敬德总是很敬业的把守在门口。
这个时候,尉迟敬德总是会回头。
接着朝自己身上打量,没什么不妥啊,为何天师一直看我,难道是衣服穿反了?
周奕怀疑自己也染上了强迫症。
有尉迟敬德没有秦琼,这门神不对味,就好像贴对联只贴一半那样难受,换做丁大帝,绝对要把大门拆下来。
又过去三天。
周奕收到更多消息,那日午后,先是一位老朋友来访。
这位老朋友走后,又有一位好朋友登门。
“周兄。”
哗啦一声响,美人扇依旧,大隋游泳冠军侯希白再无白帝城下的狼狈,恢复了以往的潇洒不羁。
周奕细细打量,此刻的侯希白气息沉稳,功力有所精进。
“侯兄是怎么突破蜀道山的?”
蜀道山?
侯希白只当是巴山栈桥、剑门险道,不过瞧他带着几分坏笑,总有几分调侃味道。
“我早你几日便来了。”
“哦?”
见周奕有些惊讶,侯希白没好气道:“周兄,你当我侯希白是什么人,说要与你一起同闯东都,就绝不食言。”
“够朋友!”
周奕才赞一句,侯希白便拿扇子遮向脸前,悄声问:“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与圣女也.也不清不楚的?”
“没有啊。”
周奕神色憨厚:
“你误会了,其实圣女很公平,只是当时我们在三峡水路上,我画一幅洛水,正合时宜,毕竟慈航圣女本就有洛水仙子之名,这岂不是比你的美人画更有意境?”
“你若是不服气,我们请来圣女再比一幅就是。”
侯希白差点就又信了,可想到采琪的话,他旋即露出‘交友不慎’的表情。
“周兄,莫要再逗我了。”
“我与圣女之间清清白白,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侯希白一脸狐疑,根本不信。
周奕见他这样,笑了笑,只好实话实说:“其实,圣女在心中苦恋于我,我一直没接受。”
什什么?!
他仔细朝周奕面上一瞅,好像真不是说假话。
侯希白惊讶无比,摇头间不断扇动扇子:“圣女与你,这.这真是一段禁忌之恋,侯某输得不冤。”
他感慨虽深,释怀也快。
言罢正了正色,便话锋一转。
“独孤家这边如何了?”
“没问题。”
“那就好,否则这下可难办,你的对头来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时日你都在哪?”
侯希白解释道:“其实是藏在王世充四周。”
他继续道:“你该知道欧阳希夷吧。”
周奕点了点头,黄山逸民欧阳希夷乃是成名至少有四十年的高手,与散人宁道奇同辈。
“王世充与欧阳希夷的关系不算坏,我就在欧阳希夷身边,打探王世充的情报。当然,这是石师妹的关系,更准确来说,与师娘碧秀心有关,包括当代大儒王通,连他也要为你说好话了。”
王通有个孙子,便是作滕王阁序的王勃。
瞧见周奕面含疑惑。
侯希白又道:“我游回白帝城后与采琪一道返回成都.”
说到这里,他看了周奕一眼:
“石师妹回到青竹小筑,见到我们之后,便让我顺路带信过来,你放心好了,那家小酒馆已被范帮主特殊交代过,没人会去打扰。”
周奕沉吟一时,继续说正事:“可是有王世充的消息?”
“正是.”
听完侯希白一番话,周奕对东都的情况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二人商定,侯希白离开了独孤府。
周奕则是去寻找老夫人。
不多时,独孤峰被叫了过去,接着,他便带人入宫。
这一日过后,洛阳城气氛大变。
不少待在客栈多日没出门的人,也走上长街。
尤其是通往荣府的路上,更是摩肩擦踵。
周奕赶着夜色,再次来到卢府,与卢楚、郭文懿、皇甫无逸、赵从文见面。
同一时间,洛阳东城,一名后背五把刀的威猛男人带着自信神色踏入都城,正是高句丽仅次于奕剑大师的第二高手,五刀霸盖苏文。
吐谷浑王子慕容伏骞所在的百人高手大营内,今夜迎来了一名身量昂藏,双目如鹰的大汉。
独孤府数百丈外,一名黑衣男人隐藏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伏在一栋高楼上窥伺。
难以相信,如此谨慎之人,竟是天下第二轻功高手。
九头虫府上,向思仁与杨庆再度向领导确认离谱任务是否属实,他们得到了肯定答复。
天蒙蒙亮,荥阳、虎牢、偃师,正有大批军队调动。
李密的队伍一动,偃师之南的乱坟岗上,立时竖起多座棺椁。
一位僵尸般的男人带着铁青面色弹跳而起,他一边走路一边擦拭剪刀,脚下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密丈量,完全相等。
擦剪刀每一下用的气力,也全然相同。
与此同时,东都之外沿着通济渠,也有大军北上。
巧合的是,这队北上的大军在雍丘附近与两名道人碰到了一起。
大军中冲出一条手持马槊,一双豹眼,面若重枣的壮汉。
这壮汉见到那道人,二者大笑一声来了个拥抱。
只见道人手持九齿钉耙,旁边另外一名道人,则是发出乌鸦般的嘎嘎笑声
此时东都的中心不再是紫薇宫,而是转嫁到荣府。
荣府内宅中,中年男人将手中的拂尘放下,取来一柄宝剑。
“爹,你也要出手吗,会不会太冒险?”
荣姣姣充满魅惑的脸上闪烁着一丝冷色,对坐的中年男人则是阴沉一笑:
“这将是一场百年未遇的武林盛筵,作为主家人,我该在群情鼎沸的时刻做些贡献,好让天下武人久久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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