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一直都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对此毫无半分波澜。
虽然如今顾霖的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打草惊蛇。
但实则完全不然。
其实自顾氏逐渐掌权之后,大宋整体的制度便一直都有些问题,传承的武将世家虽然会有利于大宋的武德,但实则也是整个国家的毒瘤。
这是一定的。
但作为顾氏子弟,尤其是还出过顾睿那般善于搞阴谋论的的家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切?
一直没有动这个制度也只是为了一统天下罢了。
别忘了——
顾氏可是始终都在从下到上!
不仅仅是天下各地,同样还包括了如今的军中,无论天下各地,皆是有着顾氏子弟在军中任职。
而且最关键的是,顾氏的声望。
多年以来的养兵——
顾氏可不会愚蠢到让这些世家们单独的养兵,各般封赏几乎皆是以朝廷的名义来做。
而这同样也是顾霖要做这件事的底气。
他不怕这些人突然造反。
只要他现在还没死,顾氏还未曾从高处跌落,这些人就没有这个胆子!
而除此之外,顾霖也是不想做这么绝。
当前的大宋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这些武将世家与顾氏之间的联系同样也已经持续了多年,其实若是可以,顾霖是愿意给他们荣华富贵的。
只不过,这些人要在其中做出取舍罢了!
.......
时间匆匆而逝。
随着一个个御史大张旗鼓的走出应天府,消息也是顷刻之间便在整个天下传了开来。
对于接下来要做的种种,顾霖就压根没有半分想要隐藏的意思。
明面之上——
他是要代表朝廷举行如今早已盛行的“洛水祭礼!”
但只要是有心之人,便能够看出这其中的问题来。
一时之间,整个天下都是传闻不断。
可这也是顾霖的目的之一。
他就是要逼着这些人做出选择,能够亲自前来便是敲门砖,若是连这敲门砖都不愿递出,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而事情的发展,同样也如以往的那般。
就在顾霖布局渐显,天下目光聚焦于即将到来的洛水祭礼之时,一股暗流也在士林学子中悄然涌动。
正如顾易所料,某些不甘心就此交出权柄的势力,开始了他们的反击,只不过,他们不敢明火执仗地对抗顾霖与朝廷,便将手段用在了看似清流,实则易受鼓动的学子身上。
一时间,在应天府、西京乃至各大州府的酒楼茶肆、书院学舍中,开始流传起种种言论:
“听闻否?朝廷欲行‘推恩令’旧事,实为削夺诸将兵权,鸟尽弓藏,莫过于此!”
“顾公此举,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昔日若无郭侯、安远侯等浴血奋战,何来今日之一统?”
“《顾学》虽倡兼收并蓄,然其核心仍是强干弱枝,欲使天下兵权尽归枢密,使我等将门再无立锥之地啊!”
“顾氏已掌天下权柄,如今连这点兵权田产都不愿留给功臣之后了吗?”
“.......”
这些言论,裹挟着对“免死狗烹”的历史恐惧,以及对自身利益受损的不满,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迅速在年轻气盛的学子中发酵。
甚至有几所书院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书生之见的激愤,劝谏朝廷“念及旧勋,勿使功臣寒心”,当“以仁义安天下,而非权术驭臣下”。
这显然是有人刻意煽动学子。
当前的九州文化还是过于璀璨,这种璀璨虽然造就了许多的人才,但同样也加大了学子们的自傲。
使得其中的许多人都极为容易的被煽动。
但可惜的就是,顾氏又岂会在乎这些?
在原本历史之中有句话在顾易看来说的很对,那就是“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都不用顾氏去干涉。
便会有学子道出这其中种种,引起一阵阵的骚动。
毕竟这些家族干的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一些。
甚至顾霖都没有去再管他们暗中的种种作为。
只要这些人还没有愚蠢的踏出他心中的那条线,那他们的所作所为顾霖压根就无需在意,就算再怎么挣扎,无非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时间不断流去。
眨眼间,便已至元兴五年,春。
而面对顾霖的丝毫都不表态,在这无形的压迫之下,这些人也终是在这最后的时间赶了过来。
没错,他们屈服了!
.......
洛水祭礼——
此并非朝廷新立之典,而是源自民间,自发延续了近千年的古老传统。
自昔年顾康推广新式农具与耕作之法后。
此举便已然是在民间流传了下来,并且已经完全形成了整个九州的传统,期间夹杂着无数的传说。
远些的传说便不提了。
哪怕是本朝至今,关于这祭祀的传说却也是仍旧不断。
“相传,在五代乱世之时,中原大旱三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有绝望老农于洛水畔哭诉,梦得一人,身着古朴麻衣,手持耒耜,指点其于昔日顾康立像之处祈雨。”
“翌日,老农召集乡邻,以最简陋的仪式祭祀,未曾想顷刻间乌云四合,甘霖普降,解了千里旱情。百姓皆言,此乃顾康公显圣,怜惜苍生。”
“......”
“又传,大宋立国之初,有虫灾肆虐,眼看丰收在望,却被蝗虫啃噬殆尽。”
“官府束手,百姓惶恐。”
“时任地方官乃是顾氏门生,效仿古礼,率众于洛水畔盛大祭祀,祈求顾康公护佑。”
“当夜,便有无数飞鸟自山林而出,啄食蝗虫,数日间虫灾尽去,人们都说,那是顾康公驱遣神鸟,护佑了他曾倾注心血的这片土地。”
这一系列的传说都加剧了百姓对于此事的重视。
其实就连顾氏对此也是颇为无奈,这些事情自然不是顾氏传出去的。
顾氏的主张一直都是“敬鬼神而远之。”
并且随着顾氏学院的逐渐发展,这些年来更是渐渐迈向了科学为主,自然不会再去做这些以谶纬来增加声望之事,对整个家族只能是有害无利。
但现实就是如此。
纵使如今九州的发展再怎么迅速,也总会有百姓去相信这些,并且以讹传讹。
对于这种事,任谁也不可能改变的了。
祭祀当日。
整个洛水河畔人声鼎沸。
自发的百姓、各地的代表、朝廷的官员、受邀的勋贵,乃至远来的商旅,数十万人汇聚于此,却秩序井然。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泥土与春日草木的清新气息。
高大的顾康石像立于祭坛中央,历经风雨,更显古朴庄严。
幡幢招展,钟磬齐鸣,古老的颂歌由万人齐声吟唱,声浪如潮,回荡在洛水两岸。
一路上,都有着海外而来的商人正在令人作画。
满脸皆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听着那复杂的歌谣,强迫自己去跟上节奏。
而在祭台正中心,顾霖身着玄色祭服,神情肃穆,依古礼主祭。
虽然百姓们自行祭祀时并不需要太多的章程与礼节。
但上升到整个朝廷之时那可便不一样了。
不过纵使礼节十分的繁琐,但却也没有任何人会感觉到厌烦。
从始至终——
那一声声百姓们自由传唱的歌谣声便始终都未曾断绝过,在阵阵的清风之下,整个洛水河畔在这一日将如今九州之辉煌完全展现了出来。
就像是在通过这一切来告慰那一代代曾为了这片土地而奋斗过的先人们一般。
整场祭祀,持续到了傍晚时分这才结束。
而从始至终。
一众朝廷的官员,包括郭信等赶来的君侯们同样也始终都跟随在顾霖身后左右,始终都在提心吊胆。
.......
是夜。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将洛水河畔映照得如同白昼。
河畔的行营内依旧人声鼎沸,无数百姓点燃篝火,延续着白日的欢庆,不愿让这盛大的节日就此结束。
歌声、笑声与潺潺水声相互交织。
包括行营内同样也是如此。
只不过相比于百姓们之间的气氛,这主帐内的气氛显然是要凝重许多。
顾霖此刻已经换下庄重的祭服,身着寻常的玄色常服,坐于主位。
他神色平静,仿佛白日那场万民瞩目的祭祀只是寻常事务。
而郭信、安远侯、靖边伯等一众勋贵武将位列其下,无人举箸,无人言语,皆正襟危坐,表情极为的严肃。
纵使是那殿外百姓的欢歌。
此刻听来,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磅礴的压力。
顾霖没有让这沉默持续太久。
他亲手执起温酒的玉壶,缓缓为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他没有立刻举杯,而是目光平和地扫过在场每一位勋贵,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外隐约的喧闹:
“白日祭祀,感念先贤筚路蓝缕,开创基业。”
“而今夜明月当空,我等在此,”他微微一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当思虑的,是这基业如何传承,这盛世如何延续。”
他端起酒杯,并未饮下,“在座诸位,其先人几乎皆是随太祖、先帝,亦是随我顾氏,一路披荆斩棘而来的股肱之臣。”
“包括诸位,同样也是于国有功。”
“没有诸位昔日沙场效死,便无今日九州一统,万民安乐。”
“这一杯,顾霖敬诸位过往之功,敬那些马革裹尸的英魂。”
说罢,他将杯中酒缓缓倾洒于地,以祭英灵。
此举让在座众人心头皆是一震,神色更加复杂,但还是第一时间跟了上来,纷纷将手中的酒倒在了地上。
见到这幕,顾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再次为自己斟满酒,缓缓道:“诸位不必如此拘谨。”
“今夜设宴,非为公事,实为叙旧。”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众人,语气中带着追忆与肯定:“在座诸位的父祖辈,多是追随太祖皇帝与我先祖瑾公,于微末中起兵,历经百战,方奠定我大宋基业的开国元勋。”
“他们的功绩,早已铭刻太庙,受万世香火。”
“而诸位,承继家学,并未躺在祖辈功劳簿上度日,在此番一统九州、廓清寰宇的征战之中,亦是身先士卒,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一点,朝廷记得,陛下记得,我顾霖,更是亲眼所见,从未敢忘。”
他的表情极为随意。
明明这话是对他们所有人功勋的肯定。
但却根本没有人敢放松下来。
相反,他们只感这帐内的气氛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可他们又能如何?
纵是已经察觉到了这气氛的不对,但也只能配合着露出笑容,纷纷举起了酒杯,来附和起来了顾霖的话,不少将领脸上更是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一时之间,整个帐内的氛围甚至都轻松了不少。
但果然——
随着一杯酒入喉,就在下一瞬间,顾霖也是话锋极转,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沉重:“然而,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他放下酒杯,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众人,“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看似海晏河清,可这治理天下的千钧重担,却比昔日征战更让人夙夜难眠。”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深邃,看向郭信等人:“诸位皆是统兵一方的大将,深知兵事之要。”
“可知如今朝廷岁入,几何用于军备?”
“几何用于民生?”
“各地水利、官道、学堂、赈济.......桩桩件件,皆需倾注国力。”
“长此以往,国库虽丰,亦感吃力啊。”
“此番相见——”
“霖也想问问诸位将军,可有治国良策?”
一瞬间,众人的表情几乎立刻就是一僵,几乎皆是本能的避开了顾霖的眼神,甚至都忘了去接话。
而对此顾霖也是丝毫都不以为意,再次轻轻叹了口气:“不瞒诸位,顾霖近日常感力不从心。”
“有时午夜梦回,想起史书中那些盛世转衰的典故,想起那些因权柄失衡、尾大不掉而引发的祸乱,便惊出一身冷汗。”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等辛苦创下的基业,若因后世之君驾驭不当,或因......某些势大难制的局面而动摇,岂不令先祖蒙羞,令天下黎民失望?”
——来了!
一瞬间,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本能的想到了着两个字。
但还未等他们说些什么。
顾霖便再次举杯,面向所有人,语气充满了忧虑与责任:“这杯酒,敬我等肩上的重任,愿你我皆能恪尽职守,不负先人,不负天下。”
整个帐内在这一刻陡然一寂!
众人看着已然是举起酒杯的顾霖,表情皆是无比的复杂。
本来早已商量好的话术,在这一刻更是直接被压了下去,手本能的握紧了酒杯,却无论如何怎么都举不起来。
怎么举?
他们又岂能听不出顾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若是直接举杯饮酒的话,他们甚至都觉着下一刻顾霖便会直接让他们为了大事而放下所有权利。
可这....他们又怎能接受?
一时之间,整个帐内的气氛便再次冰冷了起来。
眼看着众人愣住。
顾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也是逐渐收敛了起来,微微皱了皱眉:“嗯?”
“诸位将军,此乃何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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