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爷口吐连珠,快速交代着,事无巨细,显得这些时日已经想好应对之法。
只是……
白满楼、肖清仇两人闻言,大眼瞪小眼,对视一眼后,又齐刷刷看向红五爷。
表情复杂,神色诡异,欲言又止。
“怎么了?”红五爷皱眉道。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肖清仇默默从怀里取出一本质地粗糙的线装书,似乎是什么武道注疏,被随手所写的笔记。
肖清仇无言的递了过来。
红五爷有些奇怪,接过此书,随手翻开——
动作一顿,目光骤凝,略微迟疑后,整张脸几乎都凑到书上面。
良久之后,一道倒抽冷气声响起,红五爷神色有些激动,甚至失态,紧紧看着两人,道,
“此书,是从哪里找到的?又是何人所著?这,这简直是武道通明策,高屋建瓴,近乎于道,若我当年能获此书,恐怕早就斩五贼了!”
红五爷一看就看出这本注疏的价值。
不仅利在当下,更功在千秋。
无论修炼何等武学功法、拳、掌、指、身法、横炼、兵器、搏杀之法等等,都能在这本注疏上获得启迪,直指武道本质。
红五爷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白满楼、肖清仇两人。
肖清仇脸色如常,道:“此注疏,乃当日同居炒豆胡同,在水窝子就值的水三儿,陈顺安所写。”
白满楼也老神在在,自顾自说道:“他,便是那位屡次出手相助我等的神秘高手,唔,就是你刚刚说,谁都能牺牲,也被囊括其中的那人。”
红五爷傻眼了。
脸色忽明忽暗,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得眼前一切、耳中所听都有些不真实。
那年过半百的陈顺安,老陈头,他红五爷自然也略有耳闻。
但他怎么也无法将那平日里,谨小慎微,无甚过人之处,只是踩中狗屎运,大器晚成的挑水水夫,跟脑海中幻想出的那尊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有一锤定音效果的真意大高手,联系在一起。
关键是,陈顺安此人三月前,才不过三流境界啊!
短短三月,至少斩四贼?
这……
还是人?!
铁钰宗师当年,也不过如此吧?
额,也不对,陈顺安年纪大些。
还好还好,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脑海。
还好陈顺安年有五十,甚至比自己大两岁,否则红五爷真只有五体投地了。
他年纪比我大些,有此成就,也当自然。
这样一想,红五爷的心顿时好受了些。
不过,陈顺安此人,竟在闭关。
莫非是想斩第五贼?
若是破关成功,再加上自己,动用神威紫雷炮,不惜一切手段,或许足以重创,乃至灭杀天璇圣姑?
而一直强憋着表情,时时留意红五爷反应的白满楼、肖清仇两人见状,也终于面露笑意。
连红五爷都如此震动,当日我两失态,也属自然。
扯平了扯平了。
而红五爷哪里不知两人这点小心思,目光冷峻的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既然如此,这位陈兄,现在何方?”
“陈前辈现在两江武备讲武堂……”
两人将陈顺安的近况细细说了。
红五爷眸光一凝,道,
“那这么说,天璇圣姑定然会守在讲武堂外,寻找机会……尔等难窥仙家踪影,我会想法子,让张香菱也去讲武堂。”
凡人不知雾縠天纲的存在。
而红五爷能将其困守于燕坞山数月之久,自然也是有手段窥破这一天机的。
白满楼、肖清仇两人闻言,默默点头。
白满楼似乎想到什么,神色肃然,突然开口道:“五爷,有件事想跟你商榷一声。”
白满楼便将军机大臣上行走费莫·翰愚,于皇宫宣扬芙蓉膏火。
狗皇帝偏听偏信,坐视不管。
白满楼意欲斩外邦、斩乾宁使团,给圣朝下一剂猛药的事,悉数都说了。
红五爷闻言,眼皮子跳了跳,对白满楼这深重的杀性暗暗心惊。
他摇了摇头,道,
“此事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暗中护持陈前辈,不可让天璇圣姑坏了他性命。”
白满楼正欲多说,肖清仇扯了他一下。
白满楼便沉默不语。
片刻后,白满楼、肖清仇两人悄然离去。
红五爷走回屋舍,点一支香,便盘坐蒲团之上。
檀香袅袅间。
从红老五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女不辨,时而沧桑时而稚嫩的古怪声音,
“你就确定,这陈顺安身合青罡洋火,以此入道,摆脱萨满天纲笼罩后,真能如你设想那般,引领新法,反抗圣朝?嗜欲者,逐祸之马也,冰炭同器,沟壑难平,他到了那个位置,成了仙家,或许也就不是他,而是成为它们了。”
红五爷面色不改,平静道,
“命如凿石见火,居世竟能几时。我只愿求武,不意修仙,寿元终有尽时,便何需首鼠两端,畏手畏脚?不过是为苍生,多留下些希望罢了。”
这一次,那古怪声音不再反驳,也不再追问。
似乎也陷入良久的沉思中。
……
“看这《剪灯新话》毫无用处啊,我居然波澜不惊,更不说有所顿悟了……”
一日过去,陈顺安将此书翻来覆去的看,就连书柜上摆放的本本武道经策,也是逐字逐本的推敲,甚至能做到倒背如流了,却始终没找到那所谓的斩灭意贼的契机。
“便是以我的武道资质,苦寻一日,也毫无所得,斩灭意贼果然困难呐……”
陈顺安面露感慨之色,不再强求,长身而起。
【草箓(80/100)】
【愿念:1834】
陈顺安余光浮现道道信息。
陈顺安驯服豚蒙子,带领一批江豚回归,自然也收割了一些敬畏、好奇等愿念。
再加之这两日卖水、甘霖博彩,陈顺安的愿念一举来到这段时间积攒的巅峰!
陈顺安感受到了当屯屯鼠的幸福。
“就算没找到突破的契机,等过两日,攒够两千点愿念,草箓圆满,神相冉遗鱼升级,便能进一步挖掘泥丸穴的潜力……”
“我本就有九成把握,战胜天璇圣姑,那届时想来也该有九成五了吧?”
陈顺安幽幽想着。
走到石门前,他轻轻转动油盏灯。
厚重石门应声开启,他沿着有些昏暗的甬道,走到尽头,拾级而上,来到地面。
惹眼的绿茵茵树枝,刚从眼角冒了出来。
有一道神色焦急的身影当即迎了上来。
“陈掌柜,大事不好!”
陈顺安看着来人,眉头一皱道:“方仓使?出什么事了?”
只见得方仓使面色严肃,拱手后极为慎重道,
“三岔口爆发妖潮,那些江豚栖息的水湾更是首当其冲,路领办想你速速折返三岔口,将江豚调走,引至陆地上的池塘中暂居!”
“什么?”
陈顺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离开三岔口的时候,一切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而刘青衣打造连环铁锁,至少都需要四五日时间,所以这期间他压根没啥事。
而这妖潮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刚好在他准备闭关破境的时候来。
“找到妖潮爆发的原因了吗?”
陈顺安沉声问道。
方仓使道:“似乎是有人误杀了深水区,一只本跟我等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鳖妖子嗣,大动肝火,举族前来报复……”
是这样么?
陈顺安眼底掠过一丝思索之色,然后摇头道,
“烦请方仓使回禀路领办,就说陈某分身乏术,无暇回去……不过方仓使拿着我这件衣服,大运江豚熟悉我的气息,你们可借之将其诱至岸上池塘。”
“这……管用吗?”方仓使有些怀疑。
“当然,若是不起效,我便亲自前往。”
陈顺安面色不变,满嘴诓骗之语。
这一件衣服自然是没作用的。
但豚蒙子现在可是他的浅信使徒,他借助香火,投下注视不就行了?
无需离开讲武堂啊!
片刻后,方仓使忧心忡忡的拿着一件衣裳离去。
谁知道方仓使离开没多久。
砂砾井的李掌柜也脚步慌张而来。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李掌柜那是一个着急上火,嘴里起着大燎泡,腮帮子也肿得老高,到处问人寻路,总算在静室这边找到陈顺安。
“陈掌柜!”
一见陈顺安,李掌柜好似瞅见救星似的,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井上出事了!几个白山子弟带着一群百姓说吃了咱们的井水,闹肚子生瘟疫,围着卧虎井和砂砾井,非说要你出面,给大伙一个说法!”
“还有这等事?!”
陈顺安怒了一下。
然后道:“那就让他们闹吧,暂停卖水,正好让兄弟们歇息几日。”
“啊?”李掌柜有些茫然。
“吃坏了肚子,那就该调查调查、该赔偿赔偿,若是有心之人搞鬼,也不能放过。反正公事公办,该咋滴咋滴嘛。”
陈顺安神色平静,语气悠然,似乎看不出水井被围后的焦急。
“这……是不是太窝囊了?”李掌柜有些迟疑道。
我们水窝子可是在道上混的,是不讲道理的!
居然有刁民敢来讨说法!
李掌柜也察觉出,此事定有猫腻,那些白山子弟可谓是无利不起早,压根就没买过卧虎井的吃水。
现在却带着一帮百姓来闹事,肯定是别有用心。
水元成神,终为天地山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