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趁着天璇圣姑分神的刹那,早就被陈顺安放了出去,隐于漫天雾气中的攒心钉,爆射而出。
而陈顺安意念聚集于眉心泥丸穴之中,唤出元神一尊,将身一纵,分明手无寸铁,更无任何劲道波动。
却抬手一斩!
陈顺安虽还无法做到元神出窍的程度,但意念本就可作天刀一斩,轻者迷惑魂灵,重则躯壳鲜活如初,但内里的真灵魂魄,却化作枯槁齑粉。
就剩个空壳。
斩六贼,真意圆满前,陈顺安尚且只能念不离体,只能斩自己一刀。
但唤出元神,让其坐镇泥丸后。
他便发现,自己可以催动元神,沿着冥冥之中的气机,做天刀一斩,斩于对方的魂灵,或者说意念上。
陈顺安便为其取名为【天刀一斩】!
于是,便在天璇圣姑的视野中,只见满目尽是凌厉刀光,煌煌霸道,难以直视,可若是狂催法力,运足灵识看去,便可隐约看到刀光后,居然盘膝而坐着一尊遮天蔽日,跟陈顺安如今模样一般无二的巨大元神,只目光淡漠朝她一瞥。
“苦也。”
天璇圣姑只是长叫了声,神魂俱震,喷出数口精血,身形便软软倒下,生死不知。
【柳宝万蟾筋】从她手中滑落,滚在雪地里,淡青色的光渐渐黯淡。
陈顺安身形一闪,如影而至,一手拎起天璇圣姑,一手抄起【柳宝万蟾筋】,动作干净利落,熟稔老道。
然后,陈顺安目光微凝,深深朝讲武堂门口那座貔貅后,某道身影注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身形骤然消失。
只留下坍塌的高楼、满地狼藉,以及一众目瞪口呆的武者。
……
雪雾还未散尽,整条大街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人群后窃窃私语,目光里满是惶恐与茫然
怎么好生生的高楼,莫名其妙就塌了?
似乎有人在烟雾中搏杀?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那我们还火并吗?”
有水三儿抓着手中兵器,愣愣看了眼滚落到自己身边,现在跟自己肩并肩站着的碓房帮众。
红五爷、张韦、张香菱的身影瞬间出现。
齐齐立于高楼的遗址,地上那道似乎有人被活生生嵌进地面的痕迹前。
然后,三人的目光,又纷纷注视在地面上,那一滩剔透如琥珀,散发浓郁生命气息,还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玄妙意味的……
血。
仙家喋血,生死不知。
红五爷眨眨眼,本有些黝黑的脸颊突然变得激动悸红起来,他喉结一阵翻滚,竟有些失态的缓缓吐露出一句带着俚语方言的粗口,
“我日尼玛呦……”
只有红五爷自己知道,别看他桀骜嚣张,以一己之力狙击天璇圣姑数月之久。
但个中辛酸只有他知晓。
此刻忽然有种扬眉吐气,心中郁气一扫而空的释然感。
而且,除了这滩仙人血液外,现场还残留着淡淡独特的气息。
并非法力,而是一股恢弘高远,至纯至阳的韵味,好似山环细浪,雪涌飞端。
哪怕只是时隔许久的惊鸿一瞥,也不免生出井底之蛙有幸见得天穹般的自惭形秽,渺小震撼之感。
张韦一只手抹着眼眶,将好不容易才沟通至活跃状态的【气参种】,又重新按了回去,这才语气有些艰涩,缓缓道,
“是元神……真意圆满,以武弑仙。”
亏得他还在调整状态,做好了跟天璇圣姑血战的准备。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圣姑人没了!
“武清县,居然还有这等人物?怪不得,我张家乃至四大道院,历年来都对武清县格外重视,此地,莫不是有气运庇佑,钟灵淑秀,每隔十多年,便有武道天骄横空出世不成?”
张韦心底有些惊骇。
而且,真意圆满,他张家也有几位,他甚至接触颇多。
可也没有哪位,能给他如此感觉……
近乎武道宗师了!
而此刻,哪怕是向来性格跳脱,奉武成痴的张香菱,也不免沉默失神,在这股元神之意面前,生不出半点挑战的心思。
真意圆满,距离武道宗师,仅一步之遥。
到了这等境界,六贼皆灭,元神苏醒,甚至已经具备几分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能力。
弑仙,便是证明。
烟雾渐渐散去,残垣断壁间露出清晰的轮廓。
一些胆大的水三儿、碓房帮众缓步走上前来。
双方目光依旧戒备,手按在刀柄上,却没了厮杀的心思。
近到那滩仙血前。
一股奇特的异香钻进鼻腔,顺着咽喉流转四肢百骸,浑身通泰舒坦,连伤口的疼痛都淡了几分。
“咕噜噜……”
饥饿声此起彼伏,如雷鸣般打破寂静。
不少水三儿、碓房帮众,喉结滚动,有些贪婪的看着那滩仙血。
仙人的血,怎么如此之香?
好想喝啊,一口,哪怕就舔一口。
不行不行,这可是会遭天谴,有辱神灵的!
而在人群中,那得了痨病的老白,目光愣愣的盯着地上那滩血。
忽然,他居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推开挡路的一个个人影,甚至无视了红五爷这三位真意高手的威压,扑到那滩仙血前。
他先是小心翼翼舔了一口,舌尖瞬间炸开前所未有的甘甜。
一股暖流更是如冲垮大坝的洪流,从他胃中炸开,也炸毁了他的理智。
他顿时整个人匍匐在地,贪婪的大口吮吸。
用凡人的躯体,喝着仙人的血。
“我的我的,那是我的!”
“我也要喝!”
“舔个屁,谁有馒头?蘸着吃啊!”
这一瞬,无论是碓房的帮众,还是水窝子的水三儿,乃至蒙脸来助拳的武林中人,似乎都忘记了阵营之别,前一刻还在打生打死。
都立即红着眼,推搡着冲来。
“这……”
张香菱看着眼前诡异的乱象,忍不住开口。
“走吧。”
张韦拉住了张香菱,目光却有些悚然的看着这群宛若失去理智的武者。
红五爷也沉默着没有多说,只是目光看向躲于巷道、屋檐上的白满楼、肖清仇等人,默默颔首,示意众人离去。
此时,似乎地上流淌着的,不是仙家的血。
而是救命的灵丹妙药。
跟那些用妖怪、畜生的血肉、骨骼,炼制的丹药一般无二。
……
“圣姑,圣姑怎么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管笙从一堆断砖中狼狈爬出,灰头土脸,锦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底下的白泡皮肉。
他正要唾骂几句,忽然看着不远处骚乱的人群,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不敢靠近。
他的面容有些扭曲,甚至算得上狰狞,宛若上了宝局的赌徒,一把梭哈后却发现整个宝局连人带庄都不翼而飞了。
“管兄别急。”
一旁的黄兴正扒开压在腿上的碎砖,指尖沾着尘土,脸上恰到好处地挤出几分焦急,沉声道,
“以圣姑的实力,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或许只是暂时撤退转移……不如这样,你带领一群帮众,前去寻找圣姑,我留下收拾这些烂摊子,免得被水窝子这群险恶之徒乘虚而入。”
“啊?这怎么好意思……”
管笙愣了下,脸色忽然好看了许多,眉梢悄悄上扬,甚至假模假样的谦让两句。
“无妨,我等同属碓房,本就是休戚相关……只是希望他日管兄平步青云,得了圣姑提携,莫要忘了黄某人。”
黄兴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诚恳。
“哈哈哈,黄兄说的什么话,一定一定!”
管笙忍不住发出得意的笑声,可眼角瞥见不远处赶来的官府衙役和讲武堂军健,笑声骤然戛然而止,脸色瞬间绷紧。
他只是朝黄兴拱了拱手,这才快速传出暗令,带着一批碓房帮众快速离去。
待管笙离去后。
黄兴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这才拍拍身上灰尘,整理散乱鬓发,好整以暇的走了出来。
他又是赔笑,又是作揖,既帮忙约束混乱的碓房帮众,又掏银子贿赂现场的一干衙役。
左右逢源,不落半点口实。
黄兴不知道圣姑出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眼下节骨眼,一旦像管笙这般,一味的媚上争功,四处蹦跶,大概率会出事。
黄兴只想做个碓房东家。
至于谁来领导自己,领导自己的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自己活着,才重要。
……
讲武堂门口,雪雾还未散尽。
张虚灵悄无声息的从貔貅石像后转了出来。
他身着道袍,面容平静无波,只是淡淡瞥了眼陈顺安离去的方向,不置一言。
官府的衙役捕快、讲武堂的预备军健已闻讯赶来,手持刀棍驱散混乱的人群,喝止抢夺仙血的疯魔之徒。
不过这片刻的功夫,莫说仙血了,便是地皮都被水三儿、碓房帮众等人舔得干干净净。
然后各自拱手,纷纷离去。
而衙役捕快、军健们,腰兜沉甸甸的,被黄兴打点得十分到位。
于是也毫无抓人的念头,就无声的立在一旁,任由这些人离去。
默契~
张香菱转身回讲武堂,瞧见张虚灵,顿时眼前一亮,快步上前,语气难掩兴奋,
“张师!”
水元成神,终为天地山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