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的老母亲咂吮完最后一丝肉髓,将光洁的骨头随手丢弃,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她浑浊而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向厨房门口昏厥过去的儿子。
她蹒跚着起身,步履僵硬地走到王三身前,低头俯视。
那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眸子剧烈地闪烁起来,面部肌肉扭曲,呈现出一种极端痛苦的挣扎。
一丝属于“母亲”的微弱意识在灵魂深处嘶喊,试图唤醒这具被邪异占据的躯壳,看向儿子的眼神里短暂地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恸与茫然。
但旋即,更深处翻涌上来的、如同烈焰灼烧脏腑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将那点人性的微光彻底淹没。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属于人类的低喘,眼中的绿芒骤然炽盛,如同两簇鬼火!
“咕噜噜——”她的腹部传来雷鸣般的肠鸣,嘴角无法控制地流淌下粘稠腥臭的涎水,滴落在王三的衣襟上。
她弯下腰,伸出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嵌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探向亲生儿子的胸膛。
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皮肤下那有力而鲜活的心跳。
“咚…咚…”
“嗷——!!!”
她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仿佛承受着某种极致的痛苦与暴戾。
下一瞬,她不再看地上的王三,猛地调转方向,如同疯兽般朝着院门冲去!
“轰隆!”
那扇不算厚实的木制院门,在她狂暴的撞击下,如同纸糊般轰然碎裂,木屑纷飞。
她的身影出现在了暮色笼罩的街道上。
恰巧一个刚收工回家的汉子路过,闻声诧异地转头看来。
老妇浑浊的绿眼瞬间锁定了他,四肢着地,以一种诡异的迅捷猛扑上去!
那汉子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被一股远超常人的巨力扑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闷响一声。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看到一张布满皱纹、嘴角流涎、眼泛绿光的狰狞面孔在眼前急速放大。
“噗嗤!”
利齿精准地咬合,轻易撕裂了喉管。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老妇满头满脸。
汉子双腿剧烈地蹬踹着地面,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身上的老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瞳孔迅速涣散,挣扎很快便微弱下去。
“啊——!吃人啦!怪物啊!”
不远处一个提着菜篮的妇女目睹这血腥一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街边两个原本在看热闹的壮实汉子,见状热血上涌,吼叫着冲上前,一人一边试图抓住老妇的肩膀将她从受害者身上扯开。
然而,他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那看似干瘦的身躯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老妇甚至猛地回过头,沾满鲜血的嘴巴咧开,朝着他们发出威胁的低吼,绿油油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疯狂。
两个汉子触及那非人的目光,再感受到手下传来的、冰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感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妈呀!这…这不是人!”其中一人骇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率先松手,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另一人也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撒手转身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几乎与此同时,类似的惨剧在临溪县城的各个角落接连上演。
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得一片凄艳,昏黄的光线笼罩着这座陷入恐慌的小城。
原本该是炊烟袅袅、归家安谧的时刻,此刻却化作了人间炼狱。
街道上,随处可见姿态扭曲、疯狂扑咬活人的“怪物”,他们不久前或许还是邻家的慈祥老者、勤恳的劳力、甚至是稚嫩的孩童,此刻却目光呆滞或泛绿,力大无穷,动作僵硬却迅捷,追逐着仓皇逃窜的幸存者。
被扑倒的人发出绝望的哀嚎,很快便在撕咬中沉寂,但不过片刻,其中一些竟也抽搐着重新站起,加入了追逐者的行列……
尖叫声、哭喊声、嘶吼声、犬吠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混乱。
临溪县城外,一片稀疏的林地中。
两人静立。一人作寻常货郎打扮,面容普通,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觅。
另一人,身着一袭显眼的绯红道袍,正是天机子。
只是他此刻面色蜡黄憔悴,气息萎靡,不住地掩嘴咳嗽,身体微微佝偂,再无往日半分风采。
“咳…咳咳……动静,是否太大了些?”
天机子喘息稍定,声音沙哑低沉,“襄阳城的那帮秃驴和牛鼻子,望气之术并非摆设,如此浓烈的煞怨气冲天而起,恐怕……咳咳……”
那货郎打扮的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神却冰冷如霜:“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抬头望向西边天际,那里最后一抹残红正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时辰……快到了。”
当天边最后一线光明彻底消失,天地被暮色与薄雾笼罩时,货郎轻声道:“可以了。”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色泽暗沉、刻满诡异符文的黄色铜铃。
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咒文在寂静的林中回荡。
那铜铃表面随之泛起一层微弱的、不祥的幽光。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却又带着莫名勾魂之力的铃声,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响了起来,穿透暮霭,向着县城方向扩散开去。
县城内,那些正在疯狂追逐活人、趴伏在地啃食血肉的怪物们,无论正在做什么,动作齐齐一僵,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拉扯住。
它们眼中狂暴的光芒逐渐熄灭,只剩下彻底的麻木与呆滞。随后,它们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纷纷停下所有动作,僵硬地转身,迈着蹒跚却一致的步伐,沉默地、如同溪流汇海般,朝着城外的方向涌去。
它们穿过混乱的街道,无视了身边幸存的活人,只是麻木地前行,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与劫后余生的恐惧。
夜色渐浓,薄雾弥漫在临溪县城外的荒野。
林中,影影绰绰,已经聚集了上百道麻木呆立的身影,正是那些从城中出来的“怪物”。
它们静静地站着,无声无息,唯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与腐臭,昭示着它们并非活人。
货郎手持铜铃,走在最前方,铃声不疾不徐地响着。
他引着这支沉默而诡异的队伍,穿过林地,朝着不远处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汉江岸边行去。
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