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地,似乎都陷入死寂。
此时见天璇圣姑目光看来,红五爷面露狞笑,伸出一只手,横在自己脖子上,做割喉状,口中低声道,
“必杀你。”
极尽挑衅,无比桀骜!
“找死。”
天璇圣姑眼底掠过一丝寒意,眉心之中有玄光大放,继而在颅顶飞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毫芒,有两寸长短,状似枝丫根系。
法力从中生出,只是一扫,周遭一切武者、细节都被她悉数掌握。
她本人更是重归【雾縠天纲】之中,凡俗当面也不知。
“既然陈顺安不愿现身,那就先收些利息吧。今时不同往日,红老五,你命休矣。”
……
“韦伯伯,你帮帮忙,出手一次好不好?”
讲武堂,某亭台楼阁,树木繁盛的小院之中。
张香菱俏生生的对面前老者撒着娇,一对杏眼水汪汪的,似乎会说话一般。
张韦穿着一身破棉袄,左手持打狗棍,右手端着个缺口瓷碗,正满脸无奈的倚靠在院墙边,道,
“天璇圣姑乃越山道院,采炁上修盘岵的记名弟子,开脉两寸,蕴法力,养法器,你韦伯我就是个斩四贼的凡人,拿什么打?”
张香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
“可是那天璇圣姑堵在讲武堂外,说不定就是奔着我来的,想把我掳走?杀掉?先掳再杀?我通州张氏,哪有坐以待毙,非等别人打上门了才动作的?必须狠狠反击才行!”
张韦没好气道:“还奔着你来,便是那只老蛤蟆……盘岵仙家来此,都不敢对你动手。不对……”
张韦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狐疑的看向张香菱道,
“陈顺安还未验明身份,认祖归宗呢……小姐,你不会动了芳心,钟意那老头了吧!”
张韦猛地拔尖了声音,嘬了口牙花子。
要真是搞出这出一枝梨花压海棠,上好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戏码来,通州张氏可真就光着屁股打幡儿——丢人丢到祖坟里去了!
“说什么呢?”
张香菱白了张韦一眼,冷哼道:“本姑奶奶打小立誓,不沾染儿女私情,奉身武道,不成武道宗师,绝不开脉入道。”
“只是……”
说到这,张香菱眨了眨眼。
其实,若是今日之前,张香菱自然不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陈顺安求情。
她又不傻。
虽然鳌山道院跟越山道院素有间隙,但若无足够的利益和缘由,双方都有所克制,不愿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
张香菱作为张氏嫡女,也不会主动被人抓住把柄,陷入旋涡之中。
可是……
回想着陈顺安白日所说的,不主动、不拒绝、不答应等等离经叛道,但越琢磨越有深意的话语。
张香菱便觉得陈顺安此人,很有意思。
在圣朝中,似乎极难看到这般人物。
“我觉得陈顺安与我张家有缘,是个人才,不可放过。”张香菱面色如常,自顾自说道。
“是么……”
张韦有些将信将疑,实在见张香菱似乎并未撒谎,这才无奈道,
“我就一小小跟随张师的雾縠童子,没想到也要真刀真枪,跟这些仙家斗法了……你放心,若有必要,我自会出手。不过,你还未试探出陈顺安的深浅?”
张香菱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甚至‘哇呀呀’怪叫几声。
“这老头滑不留手,就不给我动手的机会!端得可恶!”
其实张香菱、张韦两人都有自信,若是强行动手,给陈顺安摸骨切脉,定能看出陈顺安深浅,判断他到底是否领悟六景轮转真功图。
但,就怕万一。
万一真是陈顺安,那不是得罪此人了?
虽然不惧,但也不必。
不如等张师回来,通幽望气一番,自然便知。
就是……
两人齐齐想到此处关隘,不由得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
张师呢?
怎么数日之久,还不见现身?
莫非,又迷路了?
两人沉默了下,颇有默契并未在张师背后,腹议仙家。
而张韦也便运气凝神,调整状态,沟通镶嵌于眼眶中的那枚【气参种】,显得极为肃然。
天璇圣姑此獠极强,接下来恐怕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张韦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
脑海之中,随着元神苏醒。
各种幻象欲望纷至沓来。
陈顺安看到了自己那已故的五房亡妻。
虽死因不同,模样各异,都脸上淌有血泪,沉默无言,凝噎的看着陈顺安。
然而陈顺安如今的状态极为特殊。
他高坐神宫宝座之上,神性主宰思绪,整个人陷入绝对的冷漠与平静之中,目光似乎穿透虚妄与现实,落在静室的本尊之上。
任各种欲望杂念翻滚而来,却如镜中月水中花,打着旋儿又刹那间消失。
于是,这意贼所化的种种幻象,终究渐渐消弭下去。
对于旁人来说,凶险无比,九死一生的斩意贼,对于陈顺安来说,反而比斩灭前五贼还要轻松。
一来,自然是因为陈顺安天赋异禀,能借水元神性无视一切心猿意马。
也就是说,陈顺安极难劫气蒙心,被别有用心之人,勾动业力,牵引出孽障,借之隔空击杀。
但凡察觉不对,甚至给自己立下‘定时任务’,每隔几个时辰,便意念回归神宫宝座一趟,蹲在神位上,审视本我意念,擦拭灵台尘埃。
真当万法不落,甚至还能凭借水元大帝的位格,狠狠给对方一个惊喜。
二来,陈顺安开辟泥丸,神元强度本就远超同境武者,这便让他能洞悉自身细微处,精气神轮转间的节律,乃至身体脏器的蠕动,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但凡有些许不对,破境姿势变形,便能及时调整,未雨绸缪。
所以,在外物资粮足够的前提下,陈顺安几乎毫无阻碍,便顺势破境,斩灭意贼!
渐渐地,随着元神苏醒,陈顺安心底渐生大通明、大自在之感。
体内的飞仙劲,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长,淬炼残渣,脱胎换骨,宛若千锤百炼的玄铁,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光辉。
碾压,碾压斩五贼!
乃数倍、十倍、十余倍的差距!
“嗯?”
只是好景不长,当陈顺安沉浸于这股大自在、快速变强的快感之时。
陈顺安的身躯兀自颤抖,竟变得干瘪脱水起来,好似被榨干的甘蔗,所有水分和营养,竟统统化作飞仙劲、并且给元神苏醒,提供土壤。
好在陈顺安早有准备。
意念一卷,事先准备好的䱂精地黄丸、紫河车络散、当归养血膏等等珍贵大药,纷纷落至眼前。
他只是张口一吸,如长鲸吸川,贪婪的将这些大药吞入腹中,
胃袋只是一挤,便化作滚滚精气,在体内渐积成势,止住了陈顺安躯体化作干柴的趋势。
但……
“不够,不够!”
只见得本还渐积成势的滚滚精气,只是坚持了半炷香时间,便被吞噬一空,消耗殆尽。
此刻,陈顺安的躯体,就宛若无底洞一般,生冷不忌,来者不拒,更传来一股发自灵魂的空虚,似乎要用这片天地去填补,充实!
陈顺安都想吃土了!
陈顺安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潜能。
没料到自己的飞仙劲、元神,这般能吃!
而且,若非金针李炼丹黄将军,给了一瓶䱂精地黄丸,陈顺安甚至担心这些提前备好的大药,只能坚持十多息的功夫!
那些可足足花了陈顺安近千两白银啊!
事到临头,情急之中。
陈顺安忽有急智。
他念头一转,便从神宫中飞出一枚磨盘大小的赤鳞来。
赤鳞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古拙如璞石一般,唯有些许已经被摩擦如滑镜的部位,还看得出隐隐有火光流转。
“离室火炁,乃后天修得的真阳之火,那某种意义上讲,是不是就算作仙家的法力、灵力……也是得天地造化,日月精华而成的资粮!”
“土能吃,炁怎么就不能吃了?!”
“火炁,也是资粮!”
话虽这么说,但陈顺安还是极为谨慎,只是用引了一丝极为稀薄的离室火炁。
顿时,随着离室火炁现世,就如煌如烈日一般,整个静室如坠火炉,一股滚烫洪流,在静室中翻卷奔腾。
所过之处石屑消融、缝隙溢焰,不过瞬息便将地上融化出硕大的深坑起来。
陈顺安赶紧用意念一卷,将其摄在空中。
即便如此,陈顺安也觉自己的意念如积雪遇骄阳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快速消耗。
即便是以他现在的神元强度,居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大妖究竟是何来历,莫说这一枚鳞片了,光是鳞片中一缕稀薄火炁,就如此厉害?路靖、刘青衣几人不是去斩妖,是去送菜的吧!”
陈顺安心底有些惊悚。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陈顺安都佩服上次路靖,带着几位真意武者,居然能强闯伏牛水泽,还捡了条命回来,已经算他了不得了!
一群蝼蚁,还想去撼象腿?!
但此乃后话,陈顺安不再多想,转而唤作神相·两足冉遗鱼。
冉遗鱼从眉心之中游出,虽然通体狰狞,散发一股莽荒原始之感。
水元成神,终为天地山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