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身上这里少一片鱼鳞,那里多一块淤青的。
细数身上,竟然只剩下四十多片鱼鳞了,只能堪堪把尾巴给覆盖到。
真凄惨无比。
“念你往日不易,百般忍受,辛勤付出,便赠与你此离室火炁。”
陈顺安也不管这冉遗鱼听不听得懂,抱着他日冉遗鱼万一重塑金身,甚至敕封为神后,也当感激、理解自己苦衷的目的。
自顾自劝慰、画饼了一番。
教育,得从胎教抓起。
“去!”
离室火炁落至冉遗鱼身上,只是一烧,有水汽氤氲而起。
火在下,水在上。
冉遗鱼便在其间游弋,身上皮肉虽变得有些焦炭,但只是水汽流转,便化作一片片鳞片。
看冉遗鱼的模样,居然流露出几分轻松、欣喜之色。
【冉遗鱼剩余鱼鳞:43—>46/108—>109】
不仅恢复了三片鱼鳞,甚至还能增长上限?
陈顺安见状,眼前一亮。
关键是,有了冉遗鱼的无私奉献,以身饲火。
陈顺安快速比对、分析出自己的躯体,能否忍受离室火炁的炙烤。
“九成八把握,能顶得住!”
陈顺安做下判断,然后毫不犹豫,又引了一丝只有原先那道,十之二三规模的离室火炁。
少量多次。
谨慎为先。
“这下总该十成把握了吧?”
轰隆隆!
离室火炁落入陈顺安身上,居化作一片烈焰。
而在烈焰中央,陈顺安盘膝而坐,暗红的火舌顺着他的衣摆攀援而上,似要将他裹成一支燃烧的火炬。
可他双目紧阖,面容沉静如古井无波,连眉梢都未曾动过半分,竟在这焚石熔铁的高温里安然静坐。
更奇的是,那足以灼穿精铁的离室火炁,竟真伤不得他分毫。
只是浑身衣物化作齑粉,又烧去他浑身毛发、头发,却在肌理上连半道灼痕都留不下。
淡玉色的光华在他皮下悄然流转,宛如铸了一层无形的玉甲,水火刀兵皆难侵。
就是脑袋有点光秃秃的,十分圆润……
离室火炁从陈顺安的周身大窍中钻入,又受其控制,强行遵循《飞仙劲》的气血周天,快速流转起来。
继而化作劲力、元神的资粮。
果不其然,陈顺安形体的枯朽之势,骤然停滞。
尤其是随着多次少量牵引离室火炁,将其炼化,他的躯体重新变得饱满晶莹起来,甚至更加强壮,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命精华!
不知过了多久。
陈顺安的眉心泥丸穴中,先天之炁暴动,一尊五官轮廓跟陈顺安一般无二的元神,忽然凝现,栩栩如生,近乎真实。
元神盘坐入定于泥丸穴中,如外界的陈顺安一般,右手负阳,左手负阴,呈环抱虚无状,搬运周天。
周身有神光飘忽,如雾似电,一缕缕先天之炁从泥丸穴各处涌来,竟化作山峦飞雪,青峰激瀑各种自然之景。
轰隆隆!!
陈顺安身体深处,发出滚滚闷雷般的惊响。
然后,陈顺安便发觉自己的意念,准确说是神元,在快速扩张。
眉心忽然有丝若有若无的莹光逸出,那是斩灭意贼后凝成的实感,甫一离体便如涟漪般荡开,先裹住整个躯体,在朝外界蔓延。
地面上未熄的火炁余温、石缝里残留的焦炭颗粒,甚至静室地底,由于剧烈高温骤冷后某块顽石的裂纹走向,都清晰如在眼前。
陈顺安未动分毫,意念已彻底移开此方静室,朝四面八方扩散。
地底中,一只硕鼠正蜷缩在洞穴中,他能清晰见到鼠毛根部沾着的冰晶,每根绒毛震颤时抖落的雪粒轨迹,甚至它心脏每一次跳动时,血液在毛细血管里冲刷的微弱触感;
地面上,有三流中期的武者偷偷藏到一株柳树后,见左右无人,便将自己偷偷抄写的武功秘籍,放在柳树树身的一处裂缝中,似乎在等人来取。
…
一里,二里,三里。
正就着窗棂的光缝补衣裳的妇人;
借着月色于院中练武的壮汉;
趁着男主人不在家,翻墙进屋偷情的奸夫淫妇……
直到五里距离,陈顺安外放的意念之力,才堪堪结束。
但远方依然传来讯息。
他还能借着风声水声乃至旁人的呼吸声、红尘气,隐隐感知五十里,乃至百里外的事情或气息。
只是越往外,便越模糊、混乱,甚至会产生错误、相反的回馈。
一旦超过六十余里,意念所得之讯息,几乎已经不可再参考了,只剩下大量浑浊之气,难辨真实。
即便如此,这也是真意武者难以想象的能力!
陈顺安顿时醒悟。
当日路靖,便是凭借此能力,哪怕坐镇菜市口,也能遥遥感应四五十里外,闯入武清县内啯噜会众人的?
这一刻,路靖在陈顺安眼中不再神秘。
甚至,路靖也只化作一座陈顺安前进之路上,一座小小丰碑,跟林守拙一般被其远远抛在身后。
现在,他于武道一途,几乎再无结伴之友。
唯一能指引方向,神交论道的,恐怕只有那些论踪影,比仙家还要只鳞片爪的武道宗师。
而且,陈顺安有所预感。
只要他愿意,他便能剥离自己意念笼罩范围内,一切境界、精神力量不如自己的生灵的六感!
没有时间流逝、本我存灭的感知。
陷入永恒冰寂,比死亡还可怕的状态中!
陈顺安之前的无形无影,只是根植于鼻、耳、目、舌、身五贼的,于意贼,冥冥之中的心血来潮,并无多大作用。
一旦近距离靠近同境武者,生出杀意,便会被其发现。
这也是当初陈顺安不愿贸然闯入义庄地宫之中的原因。
而现在……
“怎么有些像阉割版的仙凡两隔?”
陈顺安心中一动。
只是要拙劣一些,狭隘一些,却已经具备几分风采。
除此之外。
陈顺安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能将浑身气力凝作一股,举手投足皆是全力一击,更能分化成千丝万缕,运至体肤乃至细微毛孔,让身躯坚如精钢,水火刀兵难伤。
强大!
无敌!
哪怕是以陈顺安的心性,此刻都忍不住心血澎湃,难以自己。
而这,还只是真意圆满,斩灭六贼啊。
陈顺安不敢想,武道宗师,会何等强大?
如果陈顺安预料不错,一旦踏入武道宗师境界,三炼合一,元神坐镇魁首,统领枢纽,恐怕也会诞生出一种崭新力量。
可以媲美仙家法力,弥补这一位格!
元神离体,相当于法术。
再搞来一身的江湖奇物,武装到牙齿,扯平法器、符篆的差距。
除了不能飞,武道宗师,怎么就比仙家弱了?!
静室中,
陈顺安双目骤然睁开。
刹那间眸光如电,似要夺尽周遭亮色,连四周灯烛的焰光都要黯淡几分。
而转瞬之后,他眼中精光敛去,随着劲道流转,精力澎湃,方才被燎去的须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不仅恢复如初,还隐隐泛着一层坚韧的光泽。
这一瞬,陈顺安宛若回到壮年,身上皱纹、伤疤全消,身形挺拔,肌肉盘虬,虽然五官长相不算出彩,但那双眼眸,深邃如海,会摄人心神一般。
陈顺安微微一笑,长身而起时,体内竟传出江河奔涌般的轰鸣,在空旷的静室中荡起阵阵回响。
只是……
他眉头一皱,看着从手掌心忽然钻出来的条条朱色根须,还在极为调皮的左右撩拨,起伏不定。
似乎也想修行似的,居然在朝玉盘高挂的方向,以某种仪轨,作吐纳状。
而陈顺安能清晰察觉到,自己体内还充斥弥漫着密密麻麻类似的根须,跟自己浑然一体,不分你我。
随着陈顺安境界突破,距离宗师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阴滓尽,尸气灭这一关隘带来的影响,便愈发严重、明显起来。
晚年不详?
陈顺安眼底掠过一丝凝光。
体生血气,只是一烧,便将所有根须化作齑粉。
强行镇压!
阴滓尽,尸气灭的问题,日后大有时间解决。
当务之急……
“我辈武者,当精进勇猛!一时蛰伏乃无奈之举,此番真意圆满,自当一雪前耻,搏一个念头通达!”
这一瞬,陈顺安霸气狂露,满头黑发在身后飘逸,只是伸手一抓,穿上长袍,身形便消失于静室之中。
……
此刻的天还浸在墨色里,冷风卷着碎雪,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哦?居然劝我莫要冲动,别受蛊惑,待在讲武堂千万别出门?”
一离开静室,陈顺安便见一封好似被人不慎落在地上的信封,斜倚在石阶缝里,恰好被他看到。
他随手翻开一看,其上字迹陌生,似乎还是用某种特殊墨水所写,刚暴露在寒风中,字迹便如退潮般化开,只剩淡淡印痕。
未等细想,“嗖”的一声,信封底部窜起一团幽蓝火苗,火舌舔舐间无半分暖意,转瞬便将信封焚作飞灰,随风散入雪雾。
“是……万隆碓房的掌柜,黄兴?”
陈顺安神色淡然,从此信封上,捕捉到淡淡的气息。
是黄兴故意留下的。
想来此人也抱着两头下注的打算。
水元成神,终为天地山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