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噩长夜小说 > 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 第146章 还是……外强中干?
  “无休止的徭役和战争,损害的是所有依附于土地、依赖于安稳环境的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

  “当这个支撑隋朝政权的核心集团意识到,这位皇帝不再代表他们的利益,反而成为他们利益的最大威胁时,他们的选择,便不再是维护这个王朝,而是……”

  “抛弃它,甚至……推翻它,换一个更能代表他们利益的代理人。”

  李承乾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声音沙哑地问。

  “所以……所谓的天下皆反,瓦岗、窦建德等辈,或许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致命一击,是来自……内部?”

  “正是!”李逸尘重重说道。

  “殿下不妨细思,最终奠定我大唐基业者,高祖,以及朝中诸多勋贵,裴寂、刘弘基、长孙无忌……他们出身何处?”

  “他们之前,又在何处任职?”

  关陇!依旧是关陇!

  他的皇祖父,唐国公李渊,本身就是关陇集团的顶级门阀之一!

  太原起兵,得到的是关陇旧部的广泛响应!

  “原来……原来如此!”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炀帝不是败给了草寇,他是败给了……他自已赖以生存的根基!当他试图动摇这个根基时,这个根基便……结果了他!”

  他心中并无半分对隋炀帝的同情,反而更加警惕。

  一个帝王若连自己的根基都驾驭不住,甚至亲手将其推向对立面,何其愚蠢!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的皇权,并非孤立地悬于九天之上。

  它需要强大的武力作为锋刃,需要庞大的官僚系统作为骨架,更需要一个或多个核心利益集团作为其扎根的土壤。

  隋炀帝的悲剧在于,他看到了土壤的板结与弊端,想要犁庭扫穴,重新耕耘,却用力过猛。

  不仅没能培养出新的沃土,反而彻底破坏了旧的根基,最终导致皇权的大厦轰然倒塌。

  而他的父皇,正是深刻洞察了这一点,在隋末乱局中,巧妙地整合了关陇集团的力量,并适时吸纳山东、江南士人,才最终奠定了大唐的基业。

  “学生……学生似乎有些明白了。治国,并非简单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下……有其运行的规则,有其力量的博弈。”

  李承乾喃喃道,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探究的光芒,看向李逸尘。

  “先生,依此说来,本朝所修《隋书纪传》,对其评价是否……是否因其败亡之故,多有贬损?”

  若其成功,史笔是否会截然不同?

  李逸尘闻言,却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冷峻。

  “殿下,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隋炀帝杨广之恶名,绝非仅仅源于胜利者的污蔑或世人的误解。”

  “其口碑败坏,乃是名副其实,咎由自取!其个人之失德失政,是导致帝国急速崩塌最直接、最无法推卸的原因!”

  李承乾微微点头,这正是他心中所想,追问道:“他难道……一无是处?”

  “臣并非言其一无是处。”

  李逸尘目光如炬,直视李承乾,仿佛要将他脑海中那点危险的“同情”彻底烧灼干净。

  “炀帝之聪颖、博学、魄力,乃至其沟通南北、混一舆图之志,确非常人所能及。”

  “然,这些功绩,与其所带来的巨大灾难相比,微不足道,且其推行手段之酷烈,更是将些许善政化为了滔天恶果。”。

  “臣试为殿下总结,炀帝个人之致命失败,至少有五!”

  “其一,好大喜功,不计成本,耗尽民力!”

  李逸尘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重。

  “营建东都洛阳,十个月而成,役使民夫数百万,死者十之四五!”

  “开凿运河,贯通南北,然征发丁壮数百万,男丁不足,役及妇人!役丁死者什四五,史笔斑斑,岂是虚言?”

  “陛下亦常以炀帝为鉴,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炀帝之行,便是亲手掘断了载舟之水!”

  李承乾脑海中浮现出尸骸填塞沟壑、妇孺泣别家园的惨状,对比山东灾民之困苦,心中对隋炀帝的厌恶更深。

  “其二,穷兵黩武,三征高句丽而不恤士卒!”

  第二根手指伸出。

  “若说首次征讨尚有战略考量,其后两次,多少带有愎谏逞强、一意孤行之意!”

  “动员兵力逾百万,民夫倍之,结果呢?一败于萨水,三十万五千陆军仅两千七百人逃回!”

  “二征、三征,或无功而返,或因内乱而止。每一次征发,都是对河北、山东等地民生的一次毁灭性摧残!”

  “殿下在山东所见,不过是蝗灾之后的凋敝,而当时炀帝治下,却是人祸甚于天灾,千里无鸡鸣!”

  李逸尘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其三,骄奢淫逸,巡游无度!”

  说着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龙舟南巡江都,舳舻相接二百余里,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极水陆珍奇!”

  “食不完者,掘地埋之!为造龙舟、仪仗,民间‘役丁工匠死者十之三四’!他追求的不是帝王的威仪,而是极致的个人享乐与排场,将民脂民膏视若尘土!”

  “其四,拒谏饰非,亲小人远贤臣!”

  李逸尘伸出了第四根手指。

  “高颎、贺若弼,开国元勋,社稷重臣,只因谏言,便遭诛杀!虞世基、裴蕴等佞臣,揣摩上意,隐瞒灾情、民变,致使炀帝耳聋目瞎,居于深宫,犹自谓天下太平!”

  “一个听不见真实声音的皇帝,如何能不走向毁灭?”

  “其五,心性猜忌,刻薄寡恩!”

  最后一根手指伸出,李逸尘的语气带着警示。

  “对待臣下如此,对待骨肉亦如此!其皇位如何得来,殿下当知晓。上位后,对其弟、其侄,多有防范迫害。如此心性,岂能令臣下归心?”

  “岂能不让拥戴者心寒?最终众叛亲离,身死国灭,岂是偶然?”

  一番话,如疾风骤雨,将隋炀帝光鲜外表下的腐朽与残酷剥露得淋漓尽致。

  李承乾听得面色凝重,心中对隋炀帝的为人更加不喜,甚至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

  一个帝王,竟能如此肆意妄为,视天下苍生如草芥,实乃国之巨害。

  “先生所言,字字诛心。炀帝之败,实乃……自作孽,不可活。”

  “殿下能明此节,善莫大焉。”

  李逸尘神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凝重。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更根本的问题:一个庞大王朝的灭亡,原因往往是多层次、错综复杂的。需得分清其深层原因、浅层原因与直接原因。”

  他伸出三根手指,逐一阐释。

  “深层原因,如同臣方才所言,是炀帝急于打破关陇集团垄断,试图建立绝对皇权的激进改革,触动了统治根基,导致核心利益集团的离心与反噬。”

  “此乃根基之动摇,是王朝覆灭的根本前提。”

  “浅层原因,便是其一系列暴政——无休止的徭役、战争、奢靡——导致天下骚动,民生凋敝,四海沸腾。”

  “这如同在已经动摇的根基上不断施加巨力,使得矛盾空前激化,民怨累积到了临界点。此为社会基础的全面崩溃。”

  “而直接原因,”李逸尘目光锐利。

  “便是当底层民变已成燎原之势,而统治集团内部也认定皇帝不再能维护其利益,甚至威胁其生存时,他们便选择了抛弃旧主,拥立新君。”

  “这一刻,军事叛变与政治背叛结合在一起,给予了隋王朝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李逸尘总结道:“故而,臣之前说‘隋炀帝太急了’,指的是深层原因。他的战略方向或许看到了问题,但战术执行彻底失败。”

  “而他的个人失德失政,既是浅层原因,也是引爆直接原因的导火索。这几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共同导致了隋朝的速亡。”

  “若只有深层矛盾,而无炀帝的倒行逆施,帝国或可苟延。”

  “但三者齐聚,便是天命已终,回天乏术了。”

  李承乾久久沉默,坐在大石之上,目光投向远方荒芜的田野,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

  他明白了,治国不仅仅需要看到深层的权力结构,更需要时刻警惕自身的言行,避免成为那个点燃所有引信的暴君。

  平衡、耐心、克制,以及……对民力的敬畏,对谏言的倾听,缺一不可。

  “先生剖析隋炀帝,言其败亡,关键在于触怒了关陇集团这一核心根基,遭其反噬。”

  “那么,依此理,我大唐立国,关陇勋贵依旧是朝堂支柱,山东、江南世家亦盘根错节。”

  “这些世家大族,看似枝繁叶茂,影响力无远弗届,能左右朝局,甚至……能影响储位更迭。”

  “可学生此番亲历山东,斩其爪牙,破其联盟,他们虽反弹激烈,却也并未能真正阻挡学生推行赈灾、整顿吏治。”

  “他们似乎……又并非不可撼动。”

  李承乾的眉头紧紧锁住,显露出内心的矛盾与思索。

  “这世家大族,其真实的影响力与破坏力,究竟几何?他们究竟是能倾覆王朝的巨擘,还是……外强中干?”

  “学生实在困惑,请先生为我拨开迷雾。”

  李逸尘闻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这正是他想要引导的方向。

  “殿下此问,直指核心。”

  李逸尘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世家大族,绝非简单的巨擘或外强中干可以概括。”

  “其力量真实不虚,但其弱点,亦同样致命。需得从多个层面,细细剖析。”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其影响力与破坏力,在某些方面,是实实在在的。”

  李逸尘开始系统性地阐述,结合他所知的史学观点,将其融入这个时代的语境。

  “其一,经济基础雄厚。他们通过数百年的土地兼并,掌控着大量的田庄、佃户,以及山林、川泽之利。”

  “如山东崔、卢、李、郑等家,‘百室合户,千丁共籍’并非虚言。”

  “朝廷的租庸调,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他们去征收,他们若从中作梗,或隐匿户口,或转嫁赋税,则国库必然受损。“

  “此次山东赈灾,他们能短期内操控粮价,根源便在于此。”

  李承乾微微颔首,他在兖州对此已有切身感受。

  “其二,政治影响力盘根错节。自魏晋以来,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使得高门子弟‘平流进取,坐至公卿’。“

  “虽本朝开科取士,意在打破垄断,然世家凭借其累世积累的家学、人脉、声望,其子弟入仕之易、升迁之快,仍远非寒门可比。“

  “朝中各部、地方州县,其门生故吏遍布,形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关系网。“

  “政策推行,若触及其根本利益,这张网便会或明或暗地产生阻力。殿下在长安时,应有所体会。”

  李承乾冷哼一声,想起那些为魏王摇旗呐喊、或对他行为指手画脚的官员,其中不乏世家出身者。

  “其三,文化话语权强大。他们垄断经学解释,主导清议品评,掌握着舆论的导向。‘崔卢李郑’等姓氏本身,在很多人心中便是高贵与正统的象征。“

  “他们可以通过著书立说、品评人物,来塑造乃至贬损一个人的名声,甚至影响皇帝的看法。这种软实力,有时比刀剑更为锋利。”

  李逸尘顿了顿,让太子消化一下,然后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变得更具穿透力。

  “然而,殿下,这些看似强大的力量,在当今天下,尤其是在陛下开创的贞观朝,其根基已然开始松动,其‘纸老虎’的一面,正日益暴露!”

  李承乾精神一振,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先生快讲!”

  “其一,军事权力的剥离,是其最大的弱点!”

  李逸尘一针见血.

  “前朝及更早时期,世家大族往往拥有大量的部曲私兵,形成半独立的军事力量。”

  “但自西魏北周行府兵制,尤其是本朝陛下将府兵制进一步完善,军权高度集中于中央,集中于皇帝之手。”

  “世家大族,已不再能像过去那样,凭私兵与朝廷抗衡。他们没有掀桌子的武力资本!”

  “这才是他们面对殿下在山东的强势,最终选择妥协、断尾求生的根本原因!”

  李承乾眼中精光爆射!

  是了! 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